知节挤眉弄眼地揶揄道:“要到老丈人家走走吧?说起来佳人要回广州了,这一去千里,何时才能再相会呢?” 傅氏一家定于正月二十二离开青州,为怕路途遥远赶不及广州衙门的开印,傅满仓已经独自提前往返了,珍哥和母亲宋知春带着仆众在后面慢行。裴青这几天都在盘算能否前去送一程,知道这母女俩都有功夫在身,路途上的安危不必担心,但是多少是个心意不是! 方知节挺了挺胸膛,斜睨一眼取笑道:“你说你也是,这么久了都还没把庚帖换了,要是媳妇儿飞了,可莫怪哥哥我没提醒你!”裴青有些啼笑皆非,再怎么说珍哥满打满算今年才十四岁,还没有及笄呢!自己再心急火燎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只能先等着了。 因为将将打退一股悍猛的倭匪,境内想是要安生好一阵子,所以对于立了功的将士军中一向是宽容的,值日官睁只眼闭只眼地容允方知节死皮赖脸地跟着混出了卫所。裴青自是知道方知节的去处,暗叹一声问道:“你真的想好了?” 方知节摸了摸怀中的物事也兀自感慨,“若是这东西有灵性,知道是为了方氏一族的子孙后嗣,定不会怪我将它送进典当铺子的!” 裴青皱眉再次劝道:“你也无须如此,我那里多少还有些银子,你尽可拿去,将那位曾姑娘接出来再赁个小院子还是尽够的!” 方知节豪气一笑,叉着腰看着远方,“好兄弟,不是这个理儿!典了这个祖传之物,哥哥我就断了那头的念想。从今往后,我就踏踏实实地呆在这块地界,带着我的女人生儿育女,过种寻常百姓的日子!” 裴青心里有些难受,这人本应是世家公子鲜衣怒马地过一生,奈何命运捉弄人,委屈在这穷乡僻壤寥寂地过完一辈子,未尝不是一种悲哀! 方知节却毫不在意地轻轻喟叹道:“哥哥我胆子小,不比你骨子里自带一股血气敢冲敢闯,我就想安份地守着小家搂着我的女人过安份的日子。你跟我不一样,你自小就聪慧过人有主见,性子又坚韧刚强不服输。逢了那般大祸事谁都不求就敢千里出逃,偏生还一头逃到了老丈人家里头。” 方知节唏嘘不已,复又咬牙切齿道:“你这份运气真真是招人忌恨,尤其是你真心喜欢的傅家小姑娘坚毅果断,日后定会成为你的臂膀,成为你的双翼。你俩都是天上翱翔的鹰隼,而哥哥我就只能带着老婆在地上扑腾当寻常家禽了!” 这半嗔半怪的话语让人忍俊不禁,是啊,这世上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裴青不再相劝,两人约定下午寅时在三孔桥会头,再一起返回营中。 高桥镇,傅家老宅。 裴青恭敬地在铺了红毡的地上磕了头敬了茶,傅老太太笑眯眯地给了封红。因有傅家大老爷在场不好多说什么,草草寒喧几句后就打发人出来了。宋知春自不会在意他人的想法,借口要吩咐下人准备菜肴就自去了。 裴青年长些,当然明白这是长辈们在给两个年轻人最后的相聚时间。 傅百善却没有想这么多,带着裴青绕着小小的石径慢慢地走着。絮叨着这几日的杂事。诸如奇葩的姑母一家人,藏了私心作了恶事的大伯母,还有为了高攀知县公子退了亲事的堂姐…… 裴青悄悄用宠溺的眼神望着小姑娘,也许连珍哥自己都没有觉察到,她的话如今是越来越多了。每回碰面事无巨细方方面面都要说一遍,这是不是意味着在小姑娘的心里,自己究竟是不同的! 傅家的院子很窄,百来步就走完了。裴青却忽然感到有人在窥视,一回头就见廊柱后站着一个面相阴柔的年轻男人,正直直地望着这边。 “那就是我姑母家的表哥,魔怔一般老盯着人看,打又不能打骂又不能骂,这样的人我大伯父还说要送他去青州书院读书,真是不知所谓!” 裴青听着小姑娘低低的抱怨,心里突然对于她的诸般不解风情感到由衷地欣慰。也许就是因为这般迟钝晚熟的性子,才让得她对这种“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作派发生了误解,可怜那位表哥一腔遐思还未诉诸于口就注定要付之东流了。 “珍哥,你我分别再即,可否送我一件东西留作念想?”裴青一本正经地问道,根本不理远处那位表哥眼里射出来的飞刀。哼!不过是小鸡崽似的身板,自己能一手提起俩,就这般文不成武不就的人还敢肖想珍哥,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