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东领口扣子没有纽合:“不像你的作风。” “屋里太热,自己解开的。”孟晓东说。 林亦扬拉开外套的拉链,随便一脱,丢到沙发扶手上:“是有点儿热。我洗把脸,你先坐。” “都是男人,不用这么客套,”孟晓东冷淡地说,“多脏的人没见过?” 林亦扬揉了下脖子后,还是很疼,估计用热水冲一冲会好点:“没和你客套,脖子疼,想用热毛巾敷一敷。” 他直接进了卧室,声音从里边传出来:“你要找我有事儿,就等着。” 孟晓东几乎以为自己见到了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 如果是过去的林亦扬,不会这么随和,包括进门时和殷果说话的那种神态,那是在他身上绝不会出现的态度。他懂得给人留情面了,懂得人情冷暖了,可在孟晓东眼里,他就像被人拔了毛,从在高空遨游飞翔的鹰成了一只躲在美利坚的斑鸠。 林亦扬没多一句废话,进了洗手间。 表弟一个劲说好累,好困,回了卧室。殷果也进了卧室。她虚掩上门,担心地坐在床上,从门缝里看外头。十分钟过得极其慢,完全是数着秒数度过的。 大概在几分钟后,她从门缝里看到洗手间的门开了,林亦扬穿着运动长裤,打着赤膊走出来。一条细细的缝,看不到具体的画面。 “殷果。”表哥在门外叫她。 她刚要答应。 “把门关上。” “哦。”她答应着,推上了门。 一声轻微的锁芯扣上锁眼的声响,外头人说什么再听不到了。 林亦扬站在客厅里,刚刮干净了脸上的胡茬,刚用热毛巾压了几分钟,不太有用。他光着上半身,在客厅靠墙的塑料杂物柜里找扶他林:“想说什么,还让人关门?” “还没想好怎么开场。”孟晓东说了句实话。 “那你慢慢想。”他答。 两人都故意压低声音,不想让卧室里两个小朋友听到。 林亦扬把凉了的毛巾丢回洗手间,打开纸盒子,倒出一小塑料管的扶他林,拧开,挤出了一点,抹到脖子后。人绕进卧室,挑了件干净的短袖,又走出来。 “想好了吗?”他问。 “我是来找你的,这些年你一点消息没有,要不是晓天说起认识两个哥哥,我真没想到你和吴魏会在纽约。” 他没吭声,把药丢回到塑料抽屉里。 “你不打球了?”孟晓东是个不爱拐弯的人,打了个直球,“不觉得可惜?” 他关上抽屉:“一直打,赌球来钱快。” 孟晓东听得不太高兴:“不想聊赌球,你知道我脾气不好。” 他斜了一眼孟晓东:“陪你聊几句不错了,懂不懂什么叫假客气?” 四目相接。他们两个昔日的对手,在这一刻的静默里,再次端详着彼此。 一晃多年,也变,也没变。 当年他们三个人里边,孟晓东长得最娘,偏秀气,却是骨子里最正直、最严肃的一个。而他,长得一张乖戾的脸,里外如一,性格也最难揍。只有江杨,道貌岸然、正人君子、斯文有礼,其实一肚子“坏水”,每次都能化解他们两个争斗。 而现在,江杨不在。 让林亦扬乍一面对孟晓东还真吃不消,多年养出来的假涵养即将破功。 林亦扬叹口气,先打了圆场:“你一个世界冠军,和我这个无名小卒较什么劲?” “会自嘲了?过去的小扬爷呢。”孟晓东不吃他这套。 “都奔三的人了,还什么小扬爷,”林亦扬自嘲,“能不聊过去了吗?故人相见,吃吃喝喝可以,叙旧就免了。” “好。”孟晓东意外地答应了。 下一句就是:“那聊聊我妹。” …… 他没吭声,一双眼盯着对方,似嘲非嘲。 好像在说:战术不错? 孟晓东难得,在进屋后,露出了第一次笑容。 也像在回:我又不笨。 来的路上,孟晓东已经通过弟弟给的信息,猜到了七八分。刚刚林亦扬一进门,看他的状态,还有殷果惴惴难安的小表情,就提升到了九分。 而此时,林亦扬的神态,更让他完全确定了。 “猜对了?”孟晓东乘胜追击。 林亦扬终于笑了:“孟晓东,你幼不幼稚?” 孟晓东也笑了:“难得抓你个把柄,感觉不错。”他把沙发角落里的外衣拿来,穿好,又说,“听说楼下有个球房,走两杆,让我试试你有没有这个资格,在众多追求者里插个队。” 林亦扬不太爽这句话:“想找借口和我打球,不用这么迂回。” 孟晓东算默认了:“楼下见。” 提殷果只为给彼此一个借口,孟晓东太怀念和他打球的日子了。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