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们这些人,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跑去岭南做什么?”这一日,这一行人坐在船上吃酒,席间便有一个官兵对那些莱州青壮说道。 “我们杜郎君乃是冤枉,圣人现在既让他去岭南,我兄弟几个便好好把他送往岭南,他日圣人开恩,我等再护送他回莱州。”一个二十六七岁,长相颇精明的青壮言道。 杜构在莱州经营这些年,手底下也有几个得力的,此人便是其中之一。 “难啊。”一个年长的官兵听闻了他这一番话,摇头道:“这回这件事,毕竟不同往常,连他们杜家人都不敢开口求情,眼下又能指望谁来?” “连那废太子都被流放岭南了。”一个年轻些的官兵压低声音道:“皇帝亲儿子还在那儿受苦呢,那节骨眼上他会肯放别人回来?啧,若是换了我必定是不肯的。” 那莱州青壮沉默半晌,言道:“你们可听闻过离石罗三郎?” 杜构这个人从前便不喜交际逢迎,为人亦有几分孤僻,在长安城并没有什么十分亲近又得力的朋友,洛阳城那边倒是有些老朋友,这几年关系也算不错,只可惜眼下这件事,他们却是使不上力。 杜家人选择沉默,杜构这回唯一可以期待的,约莫就是他与罗用的那一层关系了,只是听杜郎君所言,他们之间的交情似乎并不很深。 “怎的,你家郎君还与离石罗三郎有交情?”那离石罗三郎可不简单啊,连皇亲国戚都能撬得动的人。 “自然。”那莱州青壮言之凿凿:“要不然你们以为我家郎君因何那般早便知道要种杜种树,还知晓做鱼罐头?便是那离石罗三郎相传!” “哎呦……若是那离石罗三郎出面,你家郎君这个事,倒也不是一点都没有转圜的余地。” “只是河西之地太远,不知他如今听闻了这件事没有。” “……” 那莱州青壮见眼前这几名官兵七嘴八舌的,似是信了他方才所言,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气。 要说他也是一个聪明有才干之人,因何要千里迢迢追随杜构去岭南,归根结底,就是这个时代逼着他不得不如此。 早前他们在运河之上运货行船,只要一报杜构的名号,黑白两道都能给他们一些脸面,一来是因为杜构手底下这些人的势力,二来就是因为杜构的士族出身。 这时候杜构被流放岭南,运河上那些大小势力约莫也都已经得到了消息,将来换了他们莱州百姓自己运货出去,那些人的态度必然就会与原来不同,往后这鱼罐头的买卖,还不知道会怎样。 这个年代就是这般,只要是士族出身,天生就会被人高看一眼。 他们这些出身低微之人,若想有朝一日出人头地,那就只能追随在士族郎君们身边。 杜构为人宽厚,亦有才干,虽然与他本家京兆杜氏并不亲近,却与离石罗家走得颇近,那离石罗三郎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像他这样的聪明人之所以誓死追随杜构左右,一方面是因为恩情道义,另一方面,自然也是希望能给自己挣个前程。 这些人坐在船舱外吃酒说话,杜构便卧在船舱内小憩,却也没有睡着,船舱外面那些人的对话,一句不落全都进了他的耳朵。 自从他当年离开西坡村,转眼已经多少年没有见过罗用,也没怎么联系过,现如今又如何敢叫他出手来救,毕竟这可是谋反的案子啊…… 杜构翻了个身,缓缓叹了一口气。 他弟弟杜荷这一次意图谋反,他叔叔杜楚客也没少在这里面搅合,叔侄俩竟还站了两个阵营,最后没一个成事的,一个被斩了,一个被贬为庶民,而他也因此要被流放岭南。 不知他父亲在天之灵,看到眼下这般情景,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 再说长安城这边,自从上回那个谋反案之后,太子党与魏王党均都失势。 对于新太子李治,李世民既不希望他势力太大,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形成一个小朝廷,又不希望他势力太弱,将来即位后被那些老臣权臣骑到脖子上。 于是很自然的,那些中立保守的官员,在这一次洗牌之后得到了皇帝的倚重,其中就包括白家父子。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