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白翁平日里在晚辈们面前有颇为严肃,罗四娘也有几分怵他,这时候见他喊自己,也不敢拖延,低眉顺眼便过去了。 待到了书房之中,白翁令侍从取了浆饮点心上来,罗四娘这时候刚好也饿了,只是并不敢在这老者面前大嚼大咽,只敢稍稍取用一些。 着实也是平日里看他们父子俩收拾白以茅这等白家子弟的次数太多了,这威严不知不觉就建立起来了,想当初刚来白府的时候,罗四娘也没这么怵白翁。 “听闻你今日又去了皇宫?”待四娘吃得差不多了,白翁便问她。 “正是。”罗四娘毕恭毕敬道。 “近日圣人时常谴人宣你入宫?”白翁又问她。 “正是。”罗四娘心想这事你应该很清楚啊,整个长安城的事情你们都那么清楚,不可能自家眼皮子底下这点事还不知道的。 “我这几日在外行走,时常听人说起,言是惠和县主甚得圣人喜爱。”白翁说道。 “还行吧。”四娘咧嘴笑了笑,她觉得皇帝隔三差五就喊她进宫,跟她兄长是个能成干吏有很大的关系,另外可能他确实也是瞅自己比较顺眼。 白翁看了这傻丫头一眼,叹气道:“你虽出身乡野,行事亦是不拘,这倒也无甚妨碍,只是凡事还需思虑周全,既已置身这复杂局势之中,那便要知晓自己的处境,以及周身这些利害关系……” 罗四娘正襟危坐,听得也很认真,心里知道白翁这一次要对她说的事情,应该是很要紧的,奈何就是听不懂啊。 “你以为圣人因何对你这般?”白翁问她。 “因我阿兄?”四娘道。 “为何因你阿兄便要待你好?”白翁又问。 “因为圣人看重我阿兄才干,想要施恩于我罗家,因而待我亲厚。”四娘回答说。 “还有呢?”白翁又道。 “还有?”四娘迷惑了,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总不能真像外面那些风言风语那样,皇帝这是打算要收了她当儿媳妇吧? “你却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白翁看了四娘一眼,心道这女子虽也是个聪慧的,却到底还是太年轻了,也不懂什么朝堂谋略,一派的天真烂漫。 “你便只想到了你们罗家与皇家相安无事的时候,你阿兄在朝为官,圣人倚重,因而施恩于你们罗家,君臣和睦其乐融融。” “却不曾想过,哪一日你罗家若是与皇家生出什么龃龉,今日他这般待你,人人皆知圣人待你罗家不薄,罗家人若是不能肝脑涂地以报其恩,这天下人又当如何说?” 罗用又是修路又是满天底下送打谷机的,在民间确实积攒了不少好名声,然而这些好名声又能管多久,能为他们罗家人保一辈子平安吗? 四娘怔住! 十几岁的小姑娘,到底还是天真的,皇帝最近总召她入宫,带她亦十分亲厚宽容,并不像某些老古板那样总是对她说教,也不忌讳她杀过人,甚至还与她说了不少自己当年在战场上的事迹。 四娘对这个皇帝还是挺有好感,觉得对方瞅自己应也是有几分顺眼,心里还暗暗思量,自己与这皇帝的若是处得很好,将来他们这一层关系,对阿兄阿姊们说不定也会有所助益。 然后就在这个冬日里的这一个傍晚,白翁这一席话就像是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四娘猛地打了一个寒战,眼中亦是盛满了惶恐和不安。 “你亦无需惧怕,我便是与你这一说,你阿兄乃是举世无双的良才,行事亦不鲁莽,你们罗家总不至于走到那一步……” 白翁也不想吓这小姑娘,奈何四娘近来风头太盛,又是得皇帝亲眼,又是带着一群小娘子们舞刀弄枪的,白翁也担心她会闯出什么祸事来,这才决心给她浇一盆冷水,叫她醒醒神。 横竖当初那个案件也已经过去不少时日,这罗四娘现如今看起来又是生龙活虎的,不像还没走出阴影的模样,下这一两味的猛药,并不怕她受不住。 白翁这味药下得确实猛,吓得罗四娘当天晚上都没睡好,之后那几日也不怎么出去跟小娘子们玩耍了,进了皇宫也收敛低调许多。 四娘给罗用写信,那信里头也不敢把话说得太明白,生怕被人看了去,又担心自家兄长没看明白,又忧心路途遥远,罗用不知要到哪一日才能给她回信。 结果她也就忧心了没几日,罗用那边的一封文书就到长安城了。 除了报告地方公务的公文,他还给皇帝单独写了一封表书,罗县令在那表书里说,自己现在在常乐县当县令,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