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连段崇轩都想开了,“在山上多挨师兄打,总比下了山挨别人打好。” 为人弟子尽义,为人师兄尽责。 君煜作为剑圣首徒,除了有些护短,公认的毫无瑕疵。 可他依然有困惑。 为师为友为宗门,那么为自己呢?究竟为什么持剑? 道法通天,世人崇敬,这都是极好极好的。 却都不是他想要的。 **** 与余世的生死之战,是君煜经历过最为艰难惨烈的一战。 彼时沧涯危亡系于一身,重伤难支却决不能退。 当再强大的战力、临阵突破的领悟都无法弥补境界差距,山穷水尽时,有一道无比强大的气息,从剑中溢散出来。 直上云霄,斩尽天地间一切道法。 ‘春山笑’光华大作,煌煌如日。 是卫惊风留下的一道剑意,铸剑时便融进了符文中。符文上又设了障眼法。 谁也没想到‘春山笑’会有什么玄机,似乎默认像剑圣那样洒脱随性的人,不会有这样细致入微的心思。 连君煜都没想到。 恐怕卫惊风自己也说不清楚,当时怎么能思虑周全到那种地步,毕竟他最怕麻烦。 去陨星渊之前,君煜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他自以为潇洒的挥挥手,“不知道。”转过身又加了一句,“别等了。” 想了想仍不放心,去学府时留下张字条,写了‘别来’两个字。 他以为这是他这辈子做过最麻烦的事了。 幸好君煜绝不会忤逆他的意思。 现在他看了眼贯穿腰腹的巨剑,自嘲的想,这下真是回不去了。 此时若有人能从半空俯视,这等场面实在骇人,以卫惊风为中心二百里,密密麻麻插着各式各样的剑,长短不一,有残有缺。他身上也插着许多剑,滚烫的血还不断从暗沉凝固的血衣下涌出来。 人总是会死的,圣人也不例外。 再凝练磅礴的真元也会耗尽,再炽热的鲜血也会流干,再强大的神魂,也会被时光或命运摧弱。 剑圣死在剑冢,倒也死的其所。 他感觉不到痛了,只觉脑袋有些昏沉,好像昨夜醉了一场酒,清早出门又吹了凉风。身体也越来越轻。他想,一生中无数次与死亡擦肩,这次是最近的。 因为自己真的要死了。 多少年风霜刀剑与纵酒放歌,都在眼前一闪而过。 他不想见大道见天地了,他想回家。 心意一动,神念万里。 他随风回到沧涯山,云海尽头是孤高的兮华峰。 君煜坐在屋里擦剑,神色专注,像极了年轻时的他。 他开口想说点什么,说什么呢? “当初带你回来时还不到腰间,一转眼,长的比师父都高了……” 太婆妈了。一点也不潇洒。 “你道法精湛,剑心坚韧,入圣所需不过时间而已,切莫激进求快了……” 这不是废话么? “不要给自己太多负担,多下山找找乐子,喝喝酒,看看貌美姑娘,有益身心健康……” 什么乱七八糟的。 “几个弟子各有缘法,我却最不放心你。” 说不出口。 他走进两步,近到能看清那人眼里眉间一贯的寒意。抬起手,想摸摸眼前人的发顶……算了,都这么高了,还是拍肩膀吧。 倏忽一阵风起,手终究是没落下。 君煜站起来,看着被大风吹开的窗棂,微微皱眉。 屋里陈设一如既往,他却觉得有些空落。 就好像,方才的瞬息间,有什么不复存在了一般。 ******* 那夜君煜做了一个梦。 他往常夜里吐息打坐,极少睡眠,更少有梦。今夜却不知怎么,有些神思飘忽。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