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章比谢偃还要年轻几岁,郑后在时,便是尚书省中颇为拔尖的干吏,后来的神龙政变,他也是筹划者之一,因拥立之功,一举坐上了尚书左仆射的位置。 谢偃同他既有这样一道起事的交情,见面之后,倒很能说到一起去,将其他人打发出去,略微寒暄几句,便将谢家的决定说了。 余章听他说完,如遭雷击,头脑中不觉有些恍惚,毕竟是历经风浪的人物,仍旧面色如常,只是握住茶盏的手略微有些颤抖。 这样的时候,余章当然不可能将余夫人戳穿,不管他此刻心中如何暴怒,也只能暂且忍下。 叫这桩婚事就此罢休,两家的情分终究不会受到影响,但若是将女儿不愿嫁到谢家,妻子从中协助的事情说出来,两家以后恐怕就很难再和睦相处了。 他将茶杯轻轻搁下,又将手拢回衣袖之中,惋惜道:“原是一桩好婚事的,真是有些可惜了,三郎这样好的后生,是大娘没有福气……” “明成快别这样讲。”谢偃忙拦住他,二人说了一通,总算没伤到两家情分,约莫两刻钟时辰过去,这才分开,各自回了自己衙署。 …… 余章心底憋了一股怒气,经了一日发酵,愈加沉重暴躁,归府之后,便叫人唤了夫人与小姐来,打发其余人退下,抬手就是两记耳光。 余夫人性情懦弱,知道自己坏了丈夫的事之后,便猜到会有今日,当着女儿的面儿挨了一巴掌,虽然觉得难堪羞愤,但总还可以忍耐。 余晚晴更知道父亲秉性,老老实实的受了,面色凄楚,跪地流泪不止。 “你们做下的好事!”余章面色铁青,盛怒道:“谢家声势正盛,连长房生的一个女儿,陛下都能册封为县主,这样好的姻亲,别人上赶着都求不到,你们倒好——” “阿爹!”余晚晴倏然痛哭出声,膝行上前几步,又将那日对余夫人所说的那番说辞说了,越是说到最后,便越是哽咽,等到说完,便已经泣不成声。 余章冷冷的瞧着她,目光冰凉,神情丝毫不为所动。 余晚晴心中胆怯,哭声便渐渐停了,有些惊惧的抬头瞧了一眼,忙不迭垂下头去。 余章心中恨极,抬起一脚,正踢在她心窝:“自作聪明的蠢材!” 余晚晴被他一脚踢倒,一时竟有些喘不上气来,余夫人见状,骤然爆发出一声痛哭,扑上前去护住女儿,眼泪蜿蜒不止,又动作轻柔的为女儿顺气。 “她就是被你惯坏了,才长成这个样子的,你儿子也是,书念不进去,每日只知道斗蛐蛐儿。” 余章冷冷瞧了余夫人一眼,目光中难掩厌烦:“我已经决定,把五郎记到你名下,你好自为之。”说完,扬长而去。 余夫人见女儿气息奄奄的模样,心中已是痛极,再听丈夫这话,更是酸楚交加,伏在女儿身上大哭起来。 望着余章远去的背影,余晚晴眼底闪过一抹愤恨,再去看痛哭不止的母亲,心中更觉厌恶,连筹谋成功的喜悦,都冲淡了几分。 “阿娘,”她耐着性子哄道:“五郎还小,交给你之后,该哭的也是程姨娘,你有什么好怕的?” 余夫人听女儿这样讲,便觉得有了依靠,勉强擦拭眼泪,不确定道:“真的吗?” 余晚晴安抚的笑:“当然是真的。” …… 回到自己房间内之后,余晚晴脸上的楚楚之色方才消失,尽数转换为一种心想事成之后的欢喜。 余章那一巴掌打的不轻,在她白皙如玉的面颊上留了痕迹,她对镜瞧了会儿,不觉蹙眉,取了一盒脂粉,细细的涂抹上去,直到完全遮掩住。 妆奁低下压了一封信,信封上写的是“晴妹亲启”,字迹潇洒俊秀,颇为不俗,余晚晴纤长的手指递过去,轻柔的抚了抚,微微笑了起来。 …… 日子过得飞快,一眨眼的功夫,便到了二月的尾巴。 谢华琅近来日子过得舒畅,连面颊都丰盈了些,人也更加鲜艳明媚。 这日清晨早起,她对镜梳妆时,忽然察觉出几分不对劲儿来,转过身去,问自家郎君:“我是不是又胖了?” 顾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