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图。皇帝陛下怀里抱一只小猫咪,低头看海图:“郑公以前都去过。” 曾森严肃:“泰西人基本上都占了,蔓延比天花还快。我爹以前说过,单纯的远洋航运贩卖其实不挣钱了,因为成本实在太高。为了降低成本干脆控制住货赀生产地,所以泰西人在南洋到处圈地盘。” 小皇帝想起来那个葡萄牙教官说的话,闽商在吕宋港被屠杀。 “曾将军的船队现在到了哪儿,也没传回信来。” 涂涂在小皇帝怀里叫一声,一只圆圆的爪爪按在吕宋上。小皇帝握住涂涂的爪爪:“不要捣乱。” 涂涂动动耳朵尖尖。 曾森突然想起曾经做过的那个不寒而栗的噩梦,一艘接一艘身经百战穿波劈浪的大船被炸,被砸,被拆,所有威武的载炮重型战船老老实实靠在岸边,静静等待着自己的死亡。十八芝不复存在,所有的荣耀的舰队灰飞烟灭。曾森是哭醒的,哭得缓不过来。小皇帝问他梦见了什么,他从来不回答。皇帝陛下只好摸摸他的头:“摸摸毛,吓不着。” 曾森做过很多被大怪物追着咬的梦,他觉得都没有这个梦吓人。他年纪太小,还不能真实地体会绝望,他以为那是恐怖。 涂涂从小皇帝怀里跳出来,轻轻踏着海图,踩着南海诸岛走到曾森面前,一只爪爪软软地按一按曾森盘起的小胖腿,仿佛安慰。曾森看到涂涂清澈漆黑的圆眼睛,觉得好了些。 小皇帝抱起涂涂:“你为什么这么喜欢踩海图?” 涂涂奶声奶气咩呀一声。 难得今天阳光好,暖暖地晒进来。小柿子睡得香,皇帝陛下看着也困了,打个哈欠。曾森也跟着打。 摄政王骑着飞玄光到达西苑,富太监迎出来:“殿下,陛下念叨您呢。” 摄政王下马,把缰绳一扔。富太监看见飞玄光就害怕,飞玄光懒得搭理他,熟门熟路自己溜达着去飞龙厩。西苑遍地珍禽异兽,马饲料都比宫里好吃。 摄政王走进寝宫,罩格里的花炕上睡着三个小孩子,和一只小小猫咪。都是幼小娇嫩的可爱生物,躺在阳光中,无忧无虑。 摄政王弯腰,用手指指背蹭蹭陛下的小脸。涂涂睁开眼看到他,咩呀一叫,皇帝陛下微微睁开眼,瞬间睁大:“六叔!” 其他两个孩子没醒,摄政王看到炕上七零八落的海图,低声笑道:“研究海图呢。陛下怎么看?” 小皇帝沮丧:“没研究出来什么,都不知道曾将军在哪儿。” “今天曾将军来信了,已经到达吕宋,安顿下来,日后可定期通航。” 曾森一听就醒过来,看摄政王:“殿下,我爹现在好吗?” 摄政王坐在炕边,捏捏他的脸:“你爹说他很想你。还说不准你睡觉之前含着糖。” 曾森圆脸蛋兴奋地发红,眼睛闪闪:“他说很想我吗?我以后不含着糖睡觉了。” 摄政王笑:“嗯。” 小皇帝在海图上找吕宋:“在这里。”他忽而又一叹,深沉道:“那葡萄牙教官说,闽商在吕宋被屠杀不止两三回,总数超过三万,垒尸路旁……曾将军去看看他们,也好。” 摄政王搂住小皇帝和曾森,小柿子也醒了,连忙道:“我也要噻!” 摄政王揽着三个孩子,涂涂安静地看了一会儿,轻快地踩着曾森一路跳上摄政王的肩,趴下了。 “宫中天花正在消退。圣人也想你,等完全清除天花,陛下就能回去了。” 皇帝陛下一想太后,瞬间抽泣。曾森用小手擦擦他的眼角。 四川柿子口音最近变幻莫测,一句四川话一句北京话,十分激动地吩咐宫人,晚膳要辣椒。 皇帝陛下一听辣椒两个字,立刻打断了他那点小愁绪:“不行!只能放一点!” 天知道四川人都怎么回事,吃菜一定要有麻椒胡椒花椒,茱萸都只是点缀,偶尔有带辣味的秋葵都能高兴半天。辣椒其实很像秋葵,只是辣秋葵需要碰运气,辣椒全都又香又辣。小柿子吩咐宫人炒了一顿辣椒,又把干辣椒磨成粉,就停不下来了。 什么菜,都要倒一点。皇帝陛下好奇,被辣椒辣得大汗淋漓。辣椒干辣,气味香醇却不像花椒胡椒那么麻。摄政王抬头看富太监,富太监连忙解释:“太医院说,这个气候吃一点辣椒驱寒理气,不容易伤风。” 摄政王点头:“辣椒真能驱寒再好不过,明年也是要多种的。” “四川也要。”小柿子强调。 摄政王笑:“好,送去四川。” 天花逐渐平复,北京城依旧是帝国的都城。弗拉维尔在这里经历过两次的血腥杀戮,大概因为这里的空气里都漂浮着美妙的权利与金银的香气,比鸦片更让人迷醉,更让人疯狂。曾芝龙在南洋的船队走海道送信回来,途径澳门还帮弗拉维尔带了一封澳门总督博尼法西奥的信:曾芝龙把葡萄牙四艘货船都炸了,曾芝龙要照价赔偿。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