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实则错了。 他欠她太多了。 曾对她许下的诺言,他一句也没实现。 来了江陵之后,他第一眼见她,是她从府外归来,他本想迎上去,却见她扬起唇角,朝着跟前的长廊望了过去。 长廊上,裴安正提着灯笼。 郎情妾意,夫妻和睦,如今她幸福美满,他没有任何说服自己的理由,去打扰。 今日临走时,她同知府说的那句,“我替我夫君裴安,请求征战。”他也听到了。 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羡慕、嫉妒都有。 他不是圣人,也会去想,若是当初自己不惧威胁,没有同她退婚,她嫁给了自己,是不是也会这般维护于他。 答案是肯定的。 她会。 他知道她的好,比任何人都清楚,但他错过了,越往回想,心口的悔意和对自己的痛恨便越深。 此时再看她骑在马背上,更多的似乎是心疼。 他承认,当初上了江陵的船只,之所以没下来,并非是因赵炎的蛊惑,而是自己也存了私心,想跟过来,为她而来。 他想要护她安稳,但她已不需要他的保护,自己长出了一身盔甲,有了她想要保护的人。 酸涩之意,溢出喉咙,如今大抵能做的,也只有默默地守护,去弥补曾经对她的食言。 赵炎注意邢风好久了,见他目光一直看着芸娘,忍不住凑过去提醒道,“邢大人,她是我嫂子,眼神儿收敛些。” 邢风没搭理他,但目光到底是收了回来。 “邢大人放心,等回到临安,什么样的小娘子没有,到时我能给你介绍一堆,不过咱们有一说一,你要想继续找嫂子这样的,还是趁早打消了念头,别到头来,一辈子都娶不到媳妇,人要懂得看清形势,咱退而求其次,别跟自己过不去......” 邢风:...... 他闭嘴没人当他哑巴。 — 两千士兵,都是铁骑,到了第二日,已经走了一半的路程,原地扎营歇息时,邢风才同芸娘打上正面。 她依旧唤他,“邢哥哥。” 为了这么一声,彷佛一切都值得了,邢风温和地一笑,旁的没有去问,只关心了一句,“累吗。” 芸娘摇头。 沿路过来,四处都是逃难的流民,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战事一起,头一个遭殃的便是百姓。 芸娘看着跟前逃命的人群,上至七老八十,下至啼哭的婴孩,怕是早已家破人亡,她如今起码还能完整光鲜地站在这儿,她有什么可累的,唯有心中生出了挂记,不知此路前去会如何,会不会也像这些人一般,一家人亡命天涯,从此夫妻再也不能团聚。 算日子,他应该出了江陵地界。 从江陵出来,芸娘便换上了男装,发丝竖起来,戴上了发冠,俨然一个假小子,这番打扮倒是多了一些飒意,一眼瞟过去,突然看出了几分二夫人的影子。 见她目光呆滞,神色露出怅然,邢风吸了一口气,肋下一块隐隐作痛,“宁宁长大了。” 人怎可能不长大。 要是可以,芸娘倒不像要这样的成长,从前关在院子里,什么都不用想,嫁给裴安,万事有他顶着,她什么都不用考虑。 若是此时他在这儿,定会样样都谋划周全,她只需跟着他的脚步便是,可他不在了,她只能面对,倒也意外自己还有这样的勇气,当真敢将兵马领向了战场。 她不怕死,但怕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怕等不到他食言,自己先食了言。 她神色恹恹地耷拉着眼皮,不再看人群,转身同邢风一笑,“邢哥哥从前便心系天下,如今留下来御敌,百姓定会铭记在心,感激于你。” 她说出这么一句,他很想反驳,但已经没了意义,他来江陵的目的,这辈子注定了只能埋在心底,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见她脚步一转,朝着马匹走去,邢风终究还是自戳心窝子,苦涩地说了一声,“好好活着,他还在等你。”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