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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


诸位乡亲都还记得,几日前,一伙反贼途径此地,现已伏诛……”

    禄存星的声音笼在整个华荣城上,小商小贩都围拢过来,附近的民居中,也有不少人推开窗户往外张望。县令大人府上,仆从们三五一群地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而那偏远的小院里,周翡扣紧了手中的长刀。

    “这伙人自蜀中流窜而出,在本地作乱已久,过往路人一概不放过,向来是有财劫财、无财劫马,草菅人命,无恶不作!我等沿途而来,见荒村个个未能逃脱毒手,几乎被劫掠一空,村民们白日闭户,风声鹤唳,夙夜提心吊胆,唯恐贼人又至!着实可憎可恶!这种奸贼留在世上,贻害无穷,非千刀万剐不足以平民愤!”

    众人齐声高呼道:“千刀万剐!千刀万剐!”

    那声音依稀穿过府衙与庭院,落到周翡的耳朵里。疯女人的小院十分偏远,往日里车水马龙都是听不见的,此时那声音竟能传进来,应和者应该是极多的,想必临街听来要震耳欲聋了。

    周翡闭上眼都能想象得出,木小乔在洞庭一线做了那么大的孽,华容城中必然有流亡至此的百姓,他们不明就里,听了这番栽赃陷害,还以为害他们家破人亡的是那日客栈中抬出来的尸体。

    怎能不群情激奋、大声称快?

    她的刀尖竖在地上,握着刀的手上青筋暴跳。

    “更有那二次叛主的吴费余孽,出逃后,不思悔改,竟与其狼狈为奸!罪妇吴范氏,吴贼之妻,事发后,竟拒不认罪,公然出逃,转投匪人之间,日夜与窃盗强梁为伍。嘿嘿,这种淫/娃荡/妇……”

    周翡手中的刀鞘在地上划过,发出一声短促的尖鸣。吴楚楚却是哭不会哭、笑不会笑,像是已经呆了。

    她母亲出身清贵,自幼知书达理,一辈子相夫教子、规规矩矩,如今落个死无葬身之地不说,身后还要任凭这些人张着臭气熏天的嘴,给她编排一个不贞不洁、放荡龌龊的名声。

    吴费将军生前庆幸未曾连累妻儿,死后却终于难脱此劫。

    这时,院子中骤然响起一阵突兀的歌声,打断了禄存传进来的话音。那女声高亢得近乎辽阔,唱词尽是“咿咿呀呀”,不知在说什么,只觉得凄切非常。

    周翡猝不及防地一激灵,顺着门缝往外望去,见住在这院的疯女人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院子中央,鞋也没穿,露出一双光脚,把自己裹得跟山鸡一样五颜六色,将大树下当成了一个披红挂彩的戏台,自顾自地表演起来。

    自从送饭的小厮被这院的女仆打出去了一次之后,便不敢再来挑衅了,每天都是把残羹冷炙扔在门口就走。周翡觉得自己不请自来,躲在人家院里,多少应该有点表示,便在每次去厨房做梁上君子的时候,顺手多带上一些好拿的点心馒头之类,悄悄放在她们的食盒里。

    这几天,女疯子不是在屋里闷着,就是在院里痴痴地坐着,周翡除了偷偷给吃的,一直也没怎么留心过她。

    此时,周翡透过门上小缝,盯着那又唱又跳的疯女人,心里惊疑不定地想道:“普通人一嗓子能盖过那北斗的声音吗?她是真疯假疯?有什么来历?”

    禄存仇天玑的话虽然说得周翡火冒三丈,她却也想从那禄存星口中听到些要紧消息——比如他们什么时候走,再比如四十八寨暗桩叛变,那叛徒会不会打着晨飞师兄的名义假传信息,诱骗正在找他们的王老夫人……或是干脆对四十八寨不利?

    可眼看那疯子又唱起来没完,周翡真恨不能冲出去拿破布堵了她的嘴。

    正在她心里火烧火燎的时候,院里的仆妇端着个木盆跑出来,将那木盆往门口一放,跺脚道:“我的祖宗,你怎么又出来了!”

    疯女人捏着兰花指:“零落成泥……”

    “成泥成泥。”仆妇在自己身上抹了一把手上的水珠,跑过来拉走了女主人,絮絮叨叨道,“知道有泥还不穿鞋,唉!”

    “零落成泥碾作尘,是没有遗香的。”等那两人离开,吴楚楚忽然低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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