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了帕子为她擦拭,劝道:“娘娘莫要再伤心了,横竖明日便可……” 隔墙有耳,多说无益,余下的话被流萤适时地咽了回去,主仆二人心领神会。 香雾蒙蒙,热气氤氲,烘得殿内暖如春昼。 在流萤的轻柔擦拭下,明斟雪逐渐放松身体,阖上双眸。 然而甫一闭上眼,脑海中便不由自主浮现出她无意间撞破独孤凛逼宫篡位的场景。 夜幕笼罩下的宫殿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殷红色的血迹如扭曲游动的毒蛇一般蜿蜒着钻到她的脚边。 浅色绣履霎时被污血点燃,湿答答的,贴着她白净的足,触感分外粘腻,恶心。 明斟雪紧紧捂住嘴压抑住险些脱口而出的惊呼声,惊惶地抬起眼眸—— 金碧辉煌的大殿宛若人间炼狱,血腥残忍。 “啪嗒,啪嗒。” 粘稠的血滴一滴一滴坠落在金砖铺就的地面上,漾开一簇簇血花。 视线追随着血水的来源,缓缓上移,明斟雪目光一震,再也扼制不住满心的惊骇,忍不住失声尖叫—— 神圣巍然的明堂高殿之下,吊挂着一排排血淋淋的人皮,如夜行索命的幽魂,虚浮在雕梁画栋间。 光洁圣明与诡谲血腥的画面两相冲撞的极致视觉刺激。 龙椅之上,已是风烛残年的老皇瘫倒在一角,哆嗦着手颤颤巍巍指向面前傲然睥睨着九五至尊的墨冠玄衣少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少年肤色冷白,身姿挺拔修长,立于尸山血海中独身其身,就像是在一幅凌乱的水墨画中绘上一点朱红,竟无端将这残忍暴虐的画面扭转出一种别样的美感。 他抬指捻起那封以血染就的传位诏书,轻飘飘地一抛,丝帛瞬间被火舌吞噬殆尽。 独孤凛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凉薄的淡笑,眼角的一点黑痣也变得生动起来。 糜丽,妖冶。 不远处传来少女的尖叫声,独孤凛听入耳中,颇感愉悦地微微颔首,十分享受,眸中的疯狂越聚越浓。 下一瞬,双目一凛,陡然射出寒光直逼明斟雪而来—— 明斟雪猛然睁开眼,捂住心脏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最后一夜了,被困在深宫禁苑中的最后一夜了。 今夜一过,她便可恢复自由,无需提心吊胆伴在虎狼左右,不再委曲求全做甚么贤良淑德的皇后。 枷锁将除,明斟雪静静体味着这久违的自由,满心轻松。 坤宁宫上下融入夜色,一片静谧安宁。 外间忽的起了阵劲风,鼓的帘笼猎猎作响。 寒气霎时侵入殿内,强势且生硬,生生压住了积聚的融融暖意。 明斟雪紧了紧披着的薄衫,方想知会流萤一声去将帘笼安置好,太监尖细阴柔的唱喏声骤然划破坤宁宫过分寂静的夜—— “陛下驾到——” 窗外嚣张的风势霎时收敛起来,偃旗息鼓。 明斟雪的瞳孔猛然骤缩,几乎在声音响起的瞬间吹灭榻前烛火,掀起衾被往里灵巧一钻,侧身背对着外间。 她哭得眼眶红肿,这副模样绝不能让独孤凛看到,他定然会起疑。 流萤手脚麻利替她放下帷幔,将床榻仔细遮掩起来,这才低垂着头快步出去迎接圣驾。 “奴婢参见陛下。” 额心紧贴着地面,流萤同其余宫人一道仓皇跪伏行礼,稳住心神强装镇定。 威严修长的身影逐渐逼近,绣满金纹的玄色袍角停驻在面前,裹挟而来的凛冽寒气汹涌灌入流萤的脖颈后。 不知是慑于帝王威严,心虚惊骇,亦或是被深秋寒风鞭笞得受不住,流萤哆哆嗦嗦五体投地,双目紧闭不敢抬头。 “怎么不见皇后出来接驾?” 帝王低沉冰冷的声音直直压向满地跪伏着的宫人,流萤牙齿打颤,硬着头皮道:“回陛下,这个时辰,娘娘她已经歇下了。” 独孤凛闻声双眸一沉,目光自那道瑟瑟发抖的脊背上一剐—— 流萤只觉得背上一寒,似是被雪亮的刀刃活生生剐掉层皮,大气不敢出,冷汗直冒。 视线打了个转,帝王深邃的黑眸陡然一暗,透过重重遮挡将目光朝最里侧的凤榻射去。 明斟雪呼吸一滞,似是被那人凌厉凶狠的目光剥开所有遮掩与隐瞒,看了个干净。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