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顾长安眼里像个贼精贼精的老头儿,就听他说,“今上虽没有治世大才,但在玩心眼上可是无人能及。凭胡炜手里几封似是而非的东西他就真信我通敌了?他要的可不是靖远侯府这百来条人命,他要的是能把控的朝廷,权力的集中。” “那杀鸡儆猴不是很好?”顾长安没留神把自己一家子给比成了鸡,招来顾长平的一对白眼,他精神不佳地看着她,“本来就没多少力气,还得跟你废话。我问你,杀光侯府上下和削弱侯府势力,哪个划算?” 顾长安连想都没想,道:“当然是杀光。” “……”顾长平叹了口气,顺便又抓心挠肺地咳了几声,“皇上一定琢磨了不少日子,这事怎么大张旗鼓地开始,悄无声息地结束。朝廷里闹得动静越大,风波就越难平息,这是常理。咱俩这样坐着囚车一路招摇地从裕州回到京城,恐怕连三岁小奶娃都知道靖远侯叛国了。所以杀头的刀从咱俩离开裕州时就悬在了脖子上,但皇上不能让这把刀掉下来。” “为——”什么俩字还没说出来,一直晃晃悠悠的囚车忽然停住了。方才也是仗着四周吵闹才能跟顾长平窃窃私聊几句,这会儿囚车一停,顾长安才发现,他们竟然到了——刑部大牢。 四海九州无奇不有,原本该被关进“很少能活着出来”的天牢的俩人却给关进了刑部大牢。 顾长安看了眼顾长平,那神色只表达了一个意思,你不是狐狸,你是狐狸精。 顾长平得意地一笑,然而嘴角的弧度还没收住,就被人从囚车里给拽了出去。 顾长平腿伤未愈,被拉的一个趔趄摔在满是尘土的地上。决明站在刘珩身后忍不住上前一步,却被刘珩一抬手给阻止了。 两个狱卒把顾长平架起来,拖进了前面黑洞洞的大门里。 顾长安紧接着被人从囚车里拉出来,她顿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人群里的刘珩,露出一个很难揣测内容的笑来,然后还不待刘珩有所反应,她便头也不回地踏进了那一片黑暗里。 余晖映着顾长安衣衫褴褛的背影,衬得她憔悴落魄。 刘珩在边关喝过风沙,在京城享过荣华,他自问心里从来都能一碗水端平,不为诸事而动摇心境。 可偏在这时候,顾长安似无意望过来的这一眼,让早就在心头埋下的种子突然生根发芽,那些牵挂和不舍变成苍天大树上不会枯萎的绿叶缀满枝头。 待再看不见她半分影子,他便翻身上马,毫无眷恋地策马而去,心中的天平也终于在一瞬间无可挽回地倾斜下去。 靖远侯府随着顾长平和顾长安的下狱很快失去了往日模样,紧闭的高门像是在什么时候矮了一截般。 府里除了顾长宁还在外如履薄冰外,其他人都躲在那道围墙里噤若寒蝉。 老夫人在此时拿出了往日当家者的气魄,就在顾长平和顾长安关进刑部大牢的当日,毫不留情地办了两个私底下嚼舌根的丫鬟。 俩丫鬟被打得皮开肉绽,还在院里晾了半日,完全起到了顾长安所说杀鸡儆猴的作用。 按照老夫人的意思,暂时让顾长宁的夫人杜氏带着茂修搬到了顾长宁的院子去,与沈氏做个伴儿。随后老妇人又把沈氏叫到跟前,语重心长地说这是侯府早晚都要过的一劫,让她不必为顾长平的安危忧心,只说至多是吃些苦头,丢不了性命。 沈氏是个识大体的女人,但识大体不表示她就有普通深闺妇人没有的远见。她不懂朝廷也不懂权谋,只知道丈夫和妹妹都被关进了大牢,头上顶的还是那么大的一项罪名。 沈氏从老夫人房里回来,一个人躲在屋子哭了整整一宿,也真是应了顾长安说的,以泪洗面。 顾长安和顾长平分别被关在两处,顾长安在女监,紧里头的位置,顾长平离她不算远,跟其他重刑犯关在一块。 牢里霉气冲天,看不见的角落里是老鼠臭虫的天下,不少人受了大刑萎靡在地上苟延残喘,伤口往外淌着脓水,严重的甚至生了蛆也混不自知。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