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行路不便,尽管顾长安挂心着顾长平和戚少杰他们的伤势,但也不好冒着再添伤员的风险趁夜回城,当即拍板决定就地休整一宿,次日动身。 这一整日干的都是体力活,尤其留在崖上拉人的那十几个,四仰八叉地瘫在地上打起此起彼伏的呼噜来。 顾长安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跑到给顾长平临时搭的小棚子那去守着。白辛说他因为那道箭伤,其实一直在发热,只是热度不高,所以戚少杰他们照顾他的时候都没留意。 顾长平从见到顾长安之后就好像脱力一样,彻底昏睡过去,中间只朦胧地醒来要了口水喝。他在睡梦里苦大仇深地皱着眉,顾长安在旁边盘膝坐着,按白辛说的穴位给他揉揉按按,白辛说这样能减轻痛感,也不知时不时真的管用,反正揉了总比干坐着强。 顾长安想起小时候,顾长平手把手教她骑马射箭,骑不好就黑着脸一顿臭骂,有时候让她站在毒辣的日头下蹲马步,他去处理军务,等他想起来外头还站个她的时候,顾长安差不多也给晒得中了暑。 老侯爷心疼顾长安,总偷着给她送点烧鸡什么的加餐,顾长安私心里觉得她爹这个将军做的是真不像个将军,难免感觉他跟说书的讲的那样铮铮铁骨的骁勇大将相去甚远,倒像个儒雅书生。 顾长平跟老侯爷就一个唱白脸一个□□脸,把顾长安给拉扯成人。只是老侯爷去的早,后来只剩下唱白脸的顾长平,她那日子自然过得如鲠在喉。等她能把鲠吞下去的时候,偶尔混不吝的性格已经初具规模,在顾长平面前刀枪不入,随他怎么折腾。 顾长安叹出一连串的气,顾长平半迷糊的时候听见他妹子在旁边发着不知道从哪熬出来的愁,心里骂她没出息,无奈实在张不开嘴,脑门又一团浆糊糊着,还没多数落顾长安两句,就又睡着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顾长安才迷瞪了一会儿,等天光彻底铺开,她也睁眼醒了,手脚疲惫却了无睡意。 顾长安这回带来的都是习惯行军的老兵,大伙前一日虽累的人仰马翻,但一觉之后就又活蹦乱跳了。况且他们一出马就把将军给寻着了,这是多大的一喜事,所以个个都跟过年节似的乐呵,早饭凑合啃了几口干粮,就七手八脚抬起顾长平等人回返了。 路上停停走走,这二十来人的队伍回到裕州已经是两日后的事情了。 因为有报信的先行回城,所以顾长安他们半路上就遇着了前来接应的于茂春。 于茂春大概这么多年也没见顾长平伤成这样过,粗犷的汉子满眼愤恨,顾长安毫不怀疑要是那胡炜在场,于茂春便能举刀给他劈成两半。 但是,胡炜失踪了,还失的很彻底。 从众人视线里消失的胡炜和祁卢成了顾长安心里的一个疙瘩,堵得她难受。回营之后顾长安把白辛扔给顾长平,自己就回营房去了。 她换上长衫,让童生牵来马就直奔韶音坊去了。军中没消息,那就让陌红楼查,明面上找不着的,不表示叶氏暗线也找不着。 就在顾长安出营的时候,刘珩的信也到了,前后一共两封,嚣张跋扈地躺在她营房的几案上。 韶音坊后门虚掩着,顾长安才跳下马,六子就扒着门缝探头探脑地往外瞧,一见是顾长安,立刻笑得眼睛都成了一条线,喜道:“小的在门边守了好几日,总算等来坊主了。” 顾长安半年不见六子,觉得这小子又高了半头,她甩手把缰绳扔给六子,道:“去把马安顿了,后门就落锁吧,我今儿个住坊里。” “诶,小的这就去。”六子牵上那匹枣红马往马厩引,他见着顾长安是打心眼有几分高兴,一来是他想央坊主同意他跟着武师父学学拳脚功夫,二来这坊主一来他可总算不用守后门了。 六子乐呵呵牵着马,暗想楼姑真是神了,她咋知道这几日坊主要来,来了还要走后门? 神了的楼姑绷起脸在花厅里翘着二郎腿,上下审视顾长安,见这人讨好地跟她赔笑,气也气不起来,半晌,瞥了眼旁边的圈子,说:“行了,别装了,坐吧。” “我有点发愁。”顾长安转头看陌红楼,一点也不客气。 “愁什么?你都跑回军营了,还有比这更愁的?”陌红楼斜眼瞪着顾长安,颇有几分训儿子的架势。 “胡炜你知道吧?这人就像土遁了一样,掘地三尺都没把他挖出来。”顾长安郁闷地喝了口茶,心里隐隐地不安。 “哟,你是想央我给你找人啊。” 顾长安伸了个懒腰,“还想央你给弄盆炖羊肉来吃吃。” “今儿个不回营房了?”陌红楼挑挑眉,“我看你这满脸找不着北的样子,该不会从京城一路来就是赶鸭子上架吧?” “我这鸭子是自己上架的。”顾长安苦着脸,“我大哥他们都没什么精气神跟我说关外的变故,我只能先抓紧时间找胡炜,两边都不耽搁。” 陌红楼看她捏着眉心,一脸的疲惫,张嘴还想说点什么却是说不出来了,起身拍拍她的肩,“你去歇着吧,我到外头安排下。”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