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睡在大门边的广常突地睁开了眼,一双眼在黑暗中仿佛虎豹般透出锐利精光。 他悄无声息地起了来,从墙边缝隙里往外看了一眼,待看清外边的人,不禁心里一震。 他轻手轻脚出了门房,黑暗中轻盈而快速地穿过了园子,到了内院,指节扣在门棱上,轻轻敲了三下,而后推门而入。 里边的人已经醒来,看过来的眼里,既清明又冷静。 他轻声问了句:“怎么回事?” “皇上来了。” 他们很快地把房里收拾了一遍,轻手轻脚的,没有发出什么动静。确认没有留下任何异常的痕迹之后,该睡的人仍躺回床上,该伺候的人则去了后罩房。 仿佛恢复了夜的静谧。 “皇上,可要进去?” 在外面站了许久,被夜风吹得手脸冰冷的福安,终于忍不住轻轻问了一句。 皇上脸色已平静了许多了,他看着前方踌躇片刻,点了点头。 霎时,便有两名暗卫轻飘飘地落下来。他们着黑衣、蒙黑巾,与夜色融为了一体,若不动弹,极难发现。 他们跪在地上无声行了礼,便一左一右抓住了皇上的胳膊,提气一跃,使轻功带着皇上越过墙头,毫无声息地进了墙内。 继而又有两人一左一右抓着福安,将他也带了进去。 到了内里,暗卫仍默不作声地退后,隐在了夜色中。 福安仍是提着灯笼在前引路。皇上仍慢慢地走在后面,一边走,一边看着院子里疯长旁斜的竹林、满地堆积的枯叶、颓败的花枝,一时恍如隔世,如入荒芜之地。 又走了许久,终于走到记忆中那道精巧的月亮门,福安才停下了步伐,躬身退到一边,提醒:“皇上,到了。” 皇上慢慢地走了进去,发现与外面不同,这内院地面干干净净的,倒像有人日日打扫一般,有了些人住的样子。 只是他看着这干净的地面,却是皱了皱眉。 福安忙低声说一句:“是广常。”说完发觉不妥,又解释了一句:“便是之前派来的小太监。” 皇上这才眉头舒展,慢慢走上台阶,挥退了福安,亲自伸手推开了门。木门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呀声,里边的简陋场景便模模糊糊地呈现在眼前。 他手放在门上站了半晌,里面仍静静的,他才收了手,抬步无声地走进去。 今日不是十五,不甚明亮的月光从半开的窗户照进来,投在床前地面,隐约可见床上躺了人,模模糊糊地看不清。 皇上也不叫福安提灯笼进来,只自己在床前站着、看着,默然无语。 床上那一团影子,仿佛毫无所觉,睡得正熟。看不清具体的样子,只依稀见他瘦瘦的,小小的,这也曾是他捧在手心的孩子,曾经尊贵无比、前呼后拥的孩子。如今,却这样孤零零的,在荒园里贫瘠地生长着,孱弱瘦削,无所倚靠,凄风苦雨。 皇上一言不发地站了许久许久,直到了下半夜才步出了房门。 出了月亮门,皇上对着满园荒芜,突地问了一句:“他身边,就一个伺候的小太监?” “是。” “困在此处几年,他从未闹过要出去么。” “据说从来不哭不闹。” “连园子也不来么。” “不来。” 皇上抬头看了看昏暗的月亮,疲惫地闭了闭眼,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 十一公主这段时间安静了许多,终日里皱着眉头,却不如从前爱发脾气了。 那日她玩了半天,才摘了桂花回来。回来时淑妃他们已经回来了,父皇已经走了,那名叫江婺的女子也不见了。 她心里急,亲自去问父皇,问不出什么,反倒被训了一顿,委屈得只想哭。后福安过来,其他的一概不说,只哄着问她那女子是在哪里看见的,叫什么名字等。 十一公主也咬紧了牙关,只说是在御花园碰见的,其他的,也半句不多说了。只是心里暗暗疑惑和着急,这样子,明显是那女子不见了,父皇那边也在寻。 她不明白,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找不见呢?她不敢去问父皇,只好自己带着云岚到处打听,尤其在冷宫附近转悠,一时连平日里最爱的鞭子都不拿了,遑论去打人。淑妃听了回报大感怪异,只是她不在棠香宫闹腾,倒还清静些,淑妃也就不管她了。 然而时间一日日过去,十一公主也没找着那名眉眼柔和、令她倍感亲近的女子,她不由得心里一片失落落的。却也不轻易放弃,整日里在宫内到处乱窜,誓要把人找出来! 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