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压低了声音,先生看着她,也压低了声音,“是啊,青鸾,我是个太监,真的。”青鸾愣了愣,“先生逗我呢。”先生似笑非笑,身子向前成压迫之势,“怎么?鸾郡主瞧不起我们太监?”青鸾忙说不是,身子往后撤了撤,扬声唤琴心,琴心小跑步进来,青鸾劈头问道,“琴心,先生为何用假胡子?自己蓄须不就好了?” 先生来不及喝止,琴心快人快语,“说来奇怪,头发长得好,这胡子却一直细软,人都说刮得多了就长粗了,闲下来就刮,也不管用……”琴心说着话,一眼瞧见先生紫涨的脸,愣怔着捂了嘴,狠狠一巴掌扇在脸上,“小的这就去自裁。” 青鸾吃吃笑起来,“长不出胡子?就说先生年纪不大嘛,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乳臭未干不长毛……”先生脸色转白,起身跨过几案,拎起青鸾衣领,一直拎到院门口,隔着门放在门外咬牙道,“日后休要不请自来。” 青鸾有些慌,“先生真的生气了?我与先生顽笑的。”先生咬牙道,“我是先生你是学生,师生之间岂可顽笑?”青鸾绞着手,“先生大人大量虚怀若谷,青鸾以后……” “没以后了。”门哐当在青鸾面前关上,青鸾瞪着院门瞪了许久,方转身回去。 蔫头耷脑回到屋中,没胡子就没胡子呗,就算是太监也没什么呀,怎么就真的生气了?看着脖子上挂着的玉埙,刚分清宫商角徵羽,唉……捧了玉埙在唇边,宫商角徵羽,羽徵角商宫,来回反复。 芳菲笑着进来了,“青鸾能吹出音了,有长进。”青鸾放下玉埙垂着头,“芳菲取笑我。”芳菲歪头瞧着她,“谁教的?”青鸾摇头,“好不容易找到能教我的高手,以后就不能够了。” 芳菲笑道,“这人死了?”青鸾忙举手指在唇边,“不是,我惹人家生气了。” “青鸾也会惹人生气?”芳菲奇道。 “唉,我也不知为何,不依不饶得逞口舌之利,这会儿后悔也来不及了。”青鸾叹口气。 “是先生吗?”芳菲指指蓝色缎带,“起初的时候,青鸾很讨厌先生,如今与先生倒亲近了许多。” 青鸾说一声是,心里也奇怪,从那一天起开始和平相处的?为何就不追查他了?无诗曾来向她禀报,说琴心确实是个高手,她摆手道:“算了。” 已笃定他是假冒的贺先生,他也不是贺先生庶出的弟弟,他究竟是谁,又为何而来,青鸾都不想知道了,青鸾只知道,他对从嘉没有恶意,他是让自己满意的先生,这就够了。 青鸾沉浸在心思中,抬起头芳菲已走了,唤一声肖娘道:“后日就是初四了,明日我去独孤园探望小婶娘,我有些话想与小婶娘说说。” 小叔父接了独孤园的差事后,因兢兢业业,被擢升至正六品,小婶娘疼爱那些孩子,一家人搬到独孤园居住,每年端午冬至春节,青鸾总要带着瓒过去住上一夜,与小婶娘说说话。冬至那日曾与小婶娘提起订亲之事,小婶娘笑道,“好事啊,青鸾终身有靠了。”青鸾说心里总觉得奇怪,小婶娘笑道,“年纪小,尚懵懂着,过两年就明白了。” 她知道小婶娘解不了她的疑惑,她也曾求助南星,可见过南星更加茫然,今夜里本想着问问先生,先生不是说,于情之一字,深有了悟吗?可却得罪了先生,先生大概再不会在课堂外为她解惑了,本来还要跟先生学骑马的,从嘉带着她去过几次跑马场,可从嘉怕她摔着又怕惊了马,她束手束脚的,只能骑在老马背上缓慢绕圈,去了几次兴味索然,也就不去了。 青鸾手捂了额角,还有从嘉寝宫中的事,她查探下来直指芳菲,她不想再查下去,便遣去所有侍女,让从嘉眼前清净。 似乎从皇后娘娘提起订亲那日起,各种事纷至沓来,心中再也没有安宁过。睡下后入梦,梦中来到一个园子里,园子里绿草如茵鲜花烂漫,青鸾却无心欣赏,一心找着出口,可兜兜转转,四周都是围墙,她望着头顶的蓝天,天空中几缕白云若带,一直向外延伸,她想着,若能生了双翅,飞出去该有多好。 睡梦中挣动着,惊醒过来的时候,满身都是汗水,坐起身看着窗外晨光微曦,呆愣一会儿不由得笑,订亲就订亲,楚青鸾,你真是矫情得可以。 复躺下安然睡了过去,次日也没有去独孤园,明日小婶娘一家进宫自能见到。坦然进了书房,先生进来时恭敬行礼,先生不看她,青鸾却朗声问道:“先生还会接着教青鸾吹埙的吧?” 青鸾笃定,先生抹不开脸说不教,不想先生冷哼一声:“不会。” 一时冷场,从嘉自门外进来,看着青鸾紧绷的脸问道,“怎么了?昨夜里没有睡好?”青鸾愤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