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这位天子坐在龙椅上这么多年,竟也终于有了些帝王气象。 倒不是众臣小瞧了麟德帝,实在是他在位这几十年的所作所为,用碌碌无为这四个字来评价那都是谬赞了他,比不得昏庸无能四字更贴切些。 这倒也不能全怪他,毕竟他是庶出的皇子,这皇位原也轮不到他坐,他从小所受的教养也只是如何做个安享富贵的王爷,而不是统治四海的帝王。纵然他后来到底穿上了黄袍,坐上了龙椅,可这帝王之道他却始终未得其门而入。不是听他母亲孙太后的,就是听左相或右相的,偶尔自已做一回主,所拿的主意也都是平庸无奇,倒是这一回让人有些刮目相看。 毕竟这种嫁妆官司,真要在御前定出个谁是谁非来,反而不好。无论麟德帝怎么判,总会有一方觉得不服委屈。二来,若是麟德帝真管了这案子,只怕往后这京城的勋贵们分家、嫁女、娶媳的时候,一遇上这种家产嫁妆的纠纷,个个都一状告到御前,那这大殿之上到底是商讨国家大事的朝堂还是料理家中琐事的县衙? 是以,麟德帝那头一道旨意下来的时候,有些大臣心里是相当以为然的,觉得圣上这回总算是没糊涂,等到过了几天,见了这一罚一赏的两道圣旨,不少大臣都在心里默默地给麟德帝送上了“英明”二字。只有极少的几个眼明心亮之人,开始在心里头猜测麟德帝应付这一桩嫁妆官司的三道旨意,到底是哪位高人在幕后给他出谋划策的呢? ☆、第一百五十七回 燕京城外二百里处,有一处小小的温泉院子,与别处温泉庄子不同的是,这院里的温泉池子不是建在室内,而是在室外修了个青砖池子,将温泉水引了进来。 此时,一个青年男子正赤着上身靠坐在这露天的温泉池子里,手里握着杯葡萄美酒,半眯着眼睛,似是半醉半醒。 晴空里忽然飞来一只小小的青鸟,扑簌簌的振翅声也没能让那懒洋洋的青年抬起眼来看它一眼。 那青鸟在他头上飞了一圈,落到池边一个人的膝上,那人生得容颜俊美,轻裘缓带,气度清华,只可惜身下坐的却不是寻常椅凳,而是一辆双轮木椅。 他展开青鸟腿上的纸条,只看了一眼,便笑道:“恭喜殿下,一切果然如您所愿,大功告成!” 泡在池子里的懒散青年这才睁开眼来,笑嘻嘻地道:“这都是托了隐庐先生的福,若不是您老人家跟圣上写信建言,我那二叔又哪里会想出来这么高明的一个主意?” 崔护失笑道:“殿下这到底是在夸我还是在夸您自个啊,若不是殿下从中牵线,圣上又哪里知道我这隐庐先生的名头?” “不过殿下这主意确实是妙,不但替王妃又挣到了三百六十顷嫁妆田,您自个更是一气儿多了一万五千顷的永业田,这笔买卖可真是做得划算至极啊!” “喂喂喂!你次序说反了好不好?”秦斐不满地抗议道:“本王主要是想我二叔多赐我些田地来用,至于那周家丫头,不过是沾本王的光搭了个顺风车罢了,本王可没想着要替她多挣些什么,她被人侵吞去的那些嫁妆,本王可还没要回来呢!” 崔护笑笑,懒得戳破他的欲盖弥彰,他那新媳妇被人贪掉的嫁妆,只怕他早几年就替她连本带利的收回来了,还有前几日又是谁特意提醒他在写给麟德帝的书信里记得再提一笔他岳父周贽的功绩的?这位殿下,还真是和从前一样,最喜欢口是心非。 不过他算计人的本事,也真是越发炉火纯青了,虽说安远伯府算计一个孤女的嫁妆这事确实不怎么地道,但是在见识了临川王的手段之后,崔护简直都有些同情他们了。 秦斐这家伙从老早以前就盯上了他们,若是他们待周姑娘好些,那等着他们的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偏生他们自己作死,得罪了最不该得罪之人,结果被这家伙整得亏心事做下了,好处还半点没捞着,连自己被人给阴了都不知道。 而且阴了他们的这罪魁祸首竟连半点狐狸尾巴都没露出来,鬼主意都是他出的,出头露面、上门吵架这些脏活、累活儿却全丢给了他母亲。不但他媳妇的娘舅家要狠坑一笔,连他亲娘他都要一起坑上一坑,哦对,顺道儿连他的皇帝叔叔也坑了一把。这位殿下的心可真是越来越脏了! “殿下,您在我这儿蹭吃蹭喝了这么多天,如今大事已了,您也该回京城去领旨谢恩了。” “怎么,这就要赶人了?本王才在你这儿待了三天好不好,又没碍着你什么事儿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