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把你爸的遗像擦得锃亮锃亮,就摆在新家光线最好的地方。他天天说咱们家屋檐太低,又潮湿,光线暗,你看书写字,我做针线,对眼睛都不好……” 屋子里,她的声音低低的,最后低至湮灭。 “妈。” 冬稚突然叫她,冬勤嫂回头,“干什么?” 看着她沧桑的面容,脸颊边角细纹开始生长,而越过她,供桌上的遗像里,冬豫的脸从很早开始,就定格成了黑白。 一股气在五脏六腑来回,这种感觉只有冬稚自己知道。 “……没什么。”咽下喉间滚烫的烧灼感,冬稚说,“我去看看东西齐了没,我们走吧。” 待一切妥当,拎着东西站在门口,冬稚第无数次抬头看向前面。 遮蔽了大半天光的这一栋,是陈家。 是陈家。 …… 冬豫忌日过去一周,周末,陈就约冬稚晚上去看电影。还是之前去过的那个商场,可以逛一逛,聊聊天,吃过晚饭,再去顶楼的影院。 两人分开走,冬稚出门更早,在商场一楼找了个休息的地方坐着等。 周围来来往往都是人,大人带小孩,结伴的年轻人,放假出来消遣的学生……他们说着和自己生活相关的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世界。 电影是八点开始,陈就说开场前在商场逛一会儿,若是算上吃饭,最少也得提前一个小时。 冬稚等了许久,眼看七点到了,陈就还没来。 打开手机,对话停在四十分钟前,他问她:“出门了么?” 她说:“已经到了。” 他回了一个“好”。 照理不应该这么久,冬稚给他打电话,那边不通。 即使是夏天,外边的天也开始擦黑。商场里的人仍然来来往往,抬头看商场大楼顶端,透明的顶棚外,天已经不白。 冬稚坐在长椅上,不知去哪,静静地发呆。 呆了许久,长长抒出一口气,冬稚想起身走一走,手机突然在掌中震动。 陈就打来电话。 她接通,就听那边问:“你在哪?” “我在商场一楼……”她说,“你在哪?” 陈就长叹了一气,“我在医院。” 冬稚一愣,“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吗?” “不是我。”他说,“是我妈。” “……”她沉默。 “给你发消息的时候我已经出门了,半路接到电话,说我妈被送去医院了,让我赶紧过去。”陈就说,“我只好立刻赶去,一时着急,想起来要给你打电话,手机没电关机了。我刚找护士姐姐借了充电的……” 冬稚轻声问:“你妈呢?她怎么样。” “没什么事。说是低血糖。她本来跟……朋友在一块,突然晕了,就送来了医院。” “嗯。”她没多说。 陈就说:“我爸不在家,我现在走不开。”顿了顿,他沉声道,“你先回家吧。这次欠着,下次补上。” 她还没说话,他又道:“明天早上我给你带牛奶。” 冬稚说好,“你自己小心。” 而后挂了电话。 …… 萧静然在病床上睡着,手背插着针,正挂点滴。 刚才醒了一会儿,陈就刚好赶到,她拉着他的手不说话就是哭,即使闹了别扭,关系仍在僵硬中,陈就好歹也是她儿子,没有甩手把她扔在医院不管的道理。 在走廊角落和冬稚打完电话,陈就返回病房前,门外凳上坐着的女人站起身:“你妈看样子睡了,你爸今天回不来是不是?那阿姨在这陪你守着……” “没事。”陈就扯出浅浅的笑,“您回去吧阿姨,今天麻烦您了,我一个人在这就行。实在不行我往家里打电话,人够的。” 赵太太慈爱地端详他,道:“你别跟阿姨客气。今天也是,不知道怎么搞的,我本来想你妈约了一起做个美容什么的,谁知道她突然晕了,哎。趁这个机会给她做个全身检查也好,不着急出院,检查完了明天再回去。” 陈就点点头。 “你爸不在,难为你了。” “应该的。”他说。 赵太太看着他默了默,而后笑说:“什么时候有空来阿姨家玩啊,你跟梨洁不是同学嘛,我听你妈说,你们关系挺好的呢?梨洁之前常约同学去图书馆,你们一起去过吗?我看她最近休息日总是待在家,都不怎么出门了,你要是有合适的活动,看看电影逛逛街什么的,也叫上她好不好?” 陈就顿了顿。 赵太太语气温柔:“她被我和她爸惯得有些娇气,要是有脾气不好或者是不讲道理的时候,你别跟她置气,她心是不坏的。你们一个学校,平时没事可以多来往……”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