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俱是心性高傲之辈,竟谁也没有开口,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等着对方先开口,似乎谁先开口谁就输了似了。 过了一会儿,大概想到是自己求见薛太妃的,又或者薛太妃毕竟是女人,陆凡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还是先开了口。 “我听说了宫里的事,所以找个理由过来见你一面。” “我倒不知陆祭酒还有手眼通天的本事,能够把手伸到后宫里去……”薛太妃终是没有忍住口舌之利,刺了他一刺,只是刹那之后突然就变了脸色,心中暗骂了一声。 “是我那不成器的侄儿?” 薛棣在先帝面前坦诚身份之前,是隐姓埋名在国子监内读书的,从十三岁起直弱冠之年,一直受薛门众人的照顾和护庇,陆凡对他来说亦师亦友,遇到这种烦心的事,跑去求教也是正常。 陆凡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轻捻着自己的短须,沉声说道:“你应当明白,后宫和前朝遥相呼应,如今少壮派和老臣派已经隐隐有了对立之势,你是后宫中唯一可以平衡各方势力之人,如今又是选妃之际,你就这样出来,给陛下留下了一堆烂摊子,实在是不智!” 选妃选妃,说起来是选家世才干容貌,其实选的还是各方的势力。四位有望“夫人”之位的佳丽,李七娘代表武将武官,戴盈盈代表勋贵旧臣,卢婉宁代表地方上的少壮派,江凤娘则是文臣清流之后,这四人一旦入宫,勋贵与武官常常有所亲故,而地方官员和朝中文臣又多有交替,正是一种隐隐的平衡之势。 其他诸多佳丽,自是各有各所代表的势力,或依附文臣,或攀附武将,或和勋贵有仇,或和少壮派看不对眼,绝非随便挑选出来。 否则王韬这样的画师,也不会特意将李七娘、戴盈盈、卢婉宁之人画的与众不同,或如山鬼,或如仙人,显然是为了从一开始就引起皇帝的注意。 能看中眼最好,看不中,留个印象,也比泯然众人矣好。 至于日后谁能为后,就看前朝四种势力之中谁一家独大,只要扶起相抗衡的一方所出之妃嫔,立刻就可以从后宫子嗣中平衡前朝之事。 当年刘未还没有一心宠爱卑贱的袁贵妃,选妃后没多久就有了子嗣,那时候王宰相既是地方上少壮派出身,又有武将相助,将朝中所有其他势力压的抬不起头来。结果两位皇子迟迟没有被立做储君,前面方孝庭通过吏治和勋贵捆绑在一起,和皇后一派斗得天翻地覆,直接在皇帝的授意下把王宰相干倒,为的就是把皇后拉下马。 所以说这皇帝的后宫,其实不亚于前朝,不过是博弈的另一处战场。 他一边说着,一边带着有些责难的表情看向薛太妃,他明白薛太妃听得懂他所说的意思。 果然,薛太妃面容突然变了脸色,眉头紧锁,似是觉得他这番“兴师问罪”,有些交浅言深了。 然而陆凡却不会眼见着朝中辛辛苦苦努力权衡后的“妥协”,就被薛太妃这么打破,硬着头皮继续道:“其实‘称心’做的事,在后宫里倒不算稀奇,您原本便是无辜,为她避宫自省也就是了,实在没必要出宫避居。朝中大臣们都明白您的品性,相信您是清白的,也绝不会有言官……” “原来你是说客。” 薛太妃讥讽道。 眼前这个满身儒雅的男子,突然就在她心中变得一文不值了起来。 “你怕你们好不容易‘瓜分’好的地位,就因为我这个糟老婆子一出宫,就变得不受控制了。你们知道皇帝不知道……不,你们根本不敢让皇帝知道你们那些心思,因为没有哪位天子愿意被臣子牵着鼻子走,名义上妃嫔是自己选出的,其实早已经注定好了……” 陆凡一向信奉“阳谋”,这一次也是亦然,完全不怕别人看出来。 当时选妃之前,朝中内外各家势力私底下也不知道推杯换盏了多久,哪怕昔日仇敌,那时候都坐在一起,各自心照不宣,就是为了这第一次选妃的“合理”。 只有武将一方经过这几年的征战实在是伤筋动骨,又有地方上武备空虚兵力虚弱的情况,不愿意搀和这事情里再自损实力,几家名声煊赫的武官人家都推说家中没有适龄女子,就连陇西李氏也只是意思意思派出了个年幼天真的女孩出来,准备选妃到一半就想个法子让她出宫。 只是没想到出宫是出了,也未免出去的太“惨烈”了些。 这世上哪里有完全算计到所有的“计策”,人心和人性,实在都是不可估摸之事。 “我原本以为你是明白,也默许了的,所以才有后来宫里的各种传闻,你对各家姑娘的试探……” 陆凡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薛太妃。 “你既然知道这其中事关‘平衡’,哪怕除了‘称心’的事,也应当隐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