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张太妃听完之后,整个人都怔愣住了,脸上浮现的已经不是内疚,而是惊惧交加的表情。 薛太妃心中叹了口气,有些怨怪赵太妃将事情戳破,但她心里也清楚,张太妃这样一直犹如赤子其实也很有些问题,她一直把自己当成十几岁时没有经历过一切还在张家的那个少年,未必不是因为宫中的生活太痛苦,所以自行将自己封闭的结果。 她们每个人都有问题,可每个人的痛苦都无法和人诉说。她原本想着孟太医也许是能是张茜的解铃人,可现在看来,张茜能不因此而钻牛角尖,就已经算是不错了。 窦太嫔和方太嫔没见过张茜如此迷茫惊惧的样子,心中都有些不安,想要上前安慰。赵太妃那张嘴确实讨人厌,可她说的又总是实话,让人反驳都不能,此时只能越发惋惜孟太医这个人。 没一会儿,张太妃几乎是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了那张药笺,递给了自己最信任的朋友薛芳。 “这是他最后一次见我时,托弟子给我送的药方子,说是他毕生的心血。我以为他藏了我家哪个后人,又或者有什么要嘱咐我的话藏在这词里,只是我太笨,实在看不明白。薛芳你学问好,你帮我看看。” 薛芳云里雾里的接过药笺,拿到手里惊讶地张了张口。 “这……这全是药名?” 张太妃点了点头。 “是。” “看不出,你那师哥还挺……”薛太妃想了半天,没想到什么合适的形容词,只能低下头去继,口中念念有词。 “悬壶远志天涯路……” 一时间,飞霜殿里只听得到薛芳念诵那阙词的声音,所有人都安静无比,就连王姬和窦太嫔这种平日里不爱酸腐诗文的,亦默然不语。 “悬壶远志天涯路,半夏里,莲心苦,月色空青人楚楚。天南星远,重楼迷雾,青鸟飞无主。” “清歌断续宫墙暮,薄荷凉,浮萍渡,腕底沉香难寄取。彷徨生地,当归何处,忘了回乡路。 虽然只是些毫不缱绻的药名,甚至半句相思之意都没有,可大部分人还是透过这半阙词,听出了孟顺之求而不得的痛苦心意。 是盼望配得上心上人的“远志”,是遥望远方、心念伊人的“月色空青人楚楚”,是佳人无踪,最终为何“飞无主”的困惑。 是希望送去思念却只能看见“宫墙”的绝望,是不愿“回乡”宁愿老死宫中彷徨“生地”的偏激……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认识孟太医,可只是通过这一阙词,却似乎已然碰触到了那个孤傲绝望的灵魂。 赵太妃更是当场泪湿眼眶,也不知脑子里脑补出了多少爱恨情仇,引得萧逸叹息一声,伸手挽过了她的肩头。 “真是可惜了,多好的一阙词。” 赵太妃擦拭着眼泪,满脸感动。 “张呆瓜,你那师哥,一直爱慕着你呐!” “哈?不可能,我从小和他一起长大,他怎么从来没和我,和我说过?” 张茜吃了一惊,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儿女□□,即使有意,若私相授受,也只是坏你名节。他要有意,定然是向你父亲提亲,而后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方能成事。” 薛芳也是怅然。 “他是真的在乎你,所以没有让你徒增烦恼。当年你父亲应该是答应了他什么,希望他能成才以后回来娶你,词中才有‘悬壶远志’一说。” 萧逸原本并不想和这些女子讨论这种闺房秘话,感觉颇为尴尬,待听到薛芳的分析,突然想起一事。 “张太妃,我记得令尊的字号,似是天南先生?” “是,我家里的人起名字都是以药材为名,我是茜草,我兄长是蒲草,我父亲是天南星……啊!” 张太妃也懵懂中似乎悟出了点什么。 “真是可惜。”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