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皇帝,是不应该有“私心”的,也不可以有“私情”,只有明白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才可以心无旁骛的去做好一个皇帝。 如今的局面,比起他当年登基时已经太好,甚至于他已经拖着病躯开始为将来的储君扫清将来的乱局,为的,就是两个儿子能有一个能成为顶梁柱,在他轰然倒下之后,能够将这个江山扶持起来。 他是个极好名的人,以至于完全无法容忍自己死之前立下了一个昏庸的储君,让人在史书里添上一笔“识人不明”的糊涂账来。他的自负让他甚至不屑立一个稍微弱一点的,仅仅只为了各方平衡。 他要的,是人人交口称赞,是在他死后别人还记着他的德行,记得他如何谨慎的挑选自己的继承人。 他不要成为和他父皇一样的人,死了之后,成为一个“不能说的秘密”,所有人提起他,都只能小心翼翼的用“那位”来称呼。 有人诟病他子嗣不丰,但生下来一群羊有什么用?哪怕只有几只狼,也顶上一百只羊了。后宫里有些女人,连给他生孩子都不配。 他和刘祁会有这一天,双方都自己明白是为了什么,所以闲的话,刘凌也不想多说。 他看着这个儿子,幽幽地开口。 “朕欲封你为秦王,去秦州以安教化。秦州的长安城是座大城,朕将你的王府立在那里。” 到了这一刻,刘祁反而坦然了。 “儿臣没有识人之明,能做一秦王,已经是父皇开恩,儿臣领旨谢恩。” 刘祁双腿一弯,跪地叩首。 “你和你大哥,都有不少让朕失望的地方。你二人性格外刚内柔,一点都不像我的儿子……” 刘未说了几个字,见刘祁俯首的身子不停在颤抖,心中叹了一口气,终是没有再教训下去。 “你大哥好谋而不善断,为人没有主见,又不愿见血光,一生中须得一个强硬的女子扶持,和他相濡以沫,处处维护他。” 也许是刘祁的样子让他想到了刘恒,刘未居然絮絮叨叨了起来。 “朕为他选的肃王妃,论出身虽算不得什么大族,但她能以年幼之身护住两个幼弟,在那般府邸之中斡旋十几年,实在是个既刚烈又有勇有谋的女子。这样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女人,嫁到其他人家去,未免只能落个玉石俱焚的下场,但你大哥在那般偏远之地,又无父母指手画脚,肃王妃反倒最好放开手施展自己的本事。她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断不会让别人瞧不起自己的夫婿……” 刘未看了眼刘祁,见他颤抖的身子渐渐停下来了,又继续说道:“你性子看起来高傲,实则最是心软,总想着照顾所有人的想法。这样的性子,最不擅长的就是处理复杂的关系,所以我将你送到秦州去……” 刘祁缓缓地直起身子,脸上无泪无喜地看向父亲。 “秦州各种势力混杂,又因连通西域,境内多异族和商人,秦州的刺史能力虽然平庸,却是一个十分长袖善舞之人。他治下豪族门阀不知凡几,这么多年来却一直相安无事,你和他学上几年,能会一些他行事的手段,日后再回到京中,也可做一贤王了……” 贤王吗…… 刘祁点了点头。 “那位子三弟坐,儿臣服气。” 知道是三弟坐了那个位子,刘祁竟生不出什么怨恨之心来。 老人常说“吃多大苦、受多大的罪、日后就能享多大的福”,他从小吃了那么多苦,后来又三番五次遇刺,说明早就有人已经看到了他的不凡。 他恨大哥,那么不愿意大哥坐上那个位子,无非就是为了当年他的母后对他母子二人下手之事,如今他的外家对了刘凌下手,而他丢了这个位子,这便是命。 “那位子嘛……” 刘未摸了摸下巴,表情莫测。 “老三恐怕还要再等几年。” 他父皇居然默认了。 刘祁闻言一震,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 方家满门被捕,东城许多人家也受到牵连,朝中官员被抓去了一小半,奉旨出京抓捕方党党羽的御使也接连不断,毕竟方孝庭的势力并非只在朝中,更多的是这么多年来培养出的门生故吏。 刘未并未作出血洗东城的行为,但那日身负各种攻城器械奔走与东城的禁卫军及京兆府差吏,还是让许多人心有余悸。 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