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清嘉冷笑道:“是么?你的好贤侄在求娶我妹妹的时候,可比你当年求娶我要低声下气得多了。而你自己,不是又格外在意嫡庶?难道也愿意那个庶子永远地盘踞在你头上?”她停了停,终于道:“郎君,好容易这些年日子好过起来,我阿父年岁又不小了,不能太太平平的吗?” 皇甫道知迟缓地摇了摇头:“不是我不想太平,是我根本没有太平的机会。” 庾含章是老狐狸,皇甫衮是小狐狸,皇甫道知有什么不懂的?他看着庾清嘉少有的摒绝了平日的傲气,眼睛中泪光莹莹,惹人生怜,心里突然有些痛楚,低头在她鬓边细细地吻着:“清嘉……这个抉择不好做,可是,不管是你,还是我,只有咬着牙去选。我们俩,为何不能同心同德一回?将来,我好好补偿你。” 庾清嘉鬓边是他湿热的气息,心里酸楚难耐,她侧过头,忍着吻回去的冲动,冷笑道:“郎君,你不过是想自己当皇帝,不是吗?”又道:“可惜我年幼时算过命,命格不厚,承不了这样的福气。”转身挣开皇甫道知,决绝离去。 她侧身背对皇甫道知躺在榻上,不看肚腹,便觉腰间的曲线依然动人,可是皇甫道知心里的那些热情却一层层被抽掉了。他们隔着一层透明的幔帐,上头画着青绿色的山水,一名披蓑戴笠的渔翁在一弯江水中独钓,这些半透明的情景印在庾清嘉素白的寝衣上,看上去缥缈灵动,竟似活了一般。 可他们心中,却如这幔帐上的图案一样,隔着的是千山万水,是永远无法逾越的距离。 皇甫道知在床榻外的坐席上枯坐了一夜,醒来时人歪倒着,头里昏昏胀胀。庾清嘉躺在床帐内,此刻已经换了姿势,面朝着他侧着,细细一看,眼睛瞪得滚圆,眼白里血丝隐现,却抿着嘴一声不吭。皇甫道知双腿已经麻了,挣扎着站起来,陪笑道:“我去上朝了。”许久,方始听见身后庾清嘉轻轻的一声“嗯”。 他两条腿像被蚂蚁啮咬着一样,每一步踩下去都是难受的疼痛。出了二门,他最贴身的小厮过来附耳道:“大王,刚刚递出来的消息,大早,庾含章就派人去接了杨寄。” 皇甫道知目光一懔,点点头上了自己的马车。到了皇帝临轩的明堂上,四下一望,果然没有看见庾含章的身影,问了问黄门令,说早晨接到了庾含章身体不适请假的消息。皇甫道知冷冷一笑,恰好此时皇帝皇甫衮出来,端坐在正中面南的坐榻上,众人给皇帝行了大礼,皇甫道知则是深深长揖,起身时目光向皇甫衮一瞥,又看了看庾含章的位置。 皇甫衮眼皮子一眨,表示会意。 朝会结束,作为摄政王的皇甫道知,经常被皇帝单独召见。他们熟门熟路地来到太极殿侧面的一座小阁中,里面一如既往地摆放着皇帝的御座和紧靠着的摄政王的坐席。皇甫道知也不需片语的客气,直接坐到了他的位置上。 开门见山:“杨寄现在是块香饽饽,庾含章的势力一直在扬州、青州、兖州,与杨寄所辖的荆州、雍州、凉州正好形成一脉,如果他们俩臭味相投,便称知己,那么我们这里就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了。” 皇甫衮显得很是谨慎,双手局促地放在膝盖上:“叔父,我也知道杨寄这个人重要。可我这里,除了给他施恩之外,别无节制的法子,只怕会酿得他越来越猖狂,若再做出一个桓温来,难道又有一个谢安之类的人去拦阻他?” 皇甫道知半日不说话,开口时已经有些沮丧:“时机不对,才叫这竖子成名立万了。”他早就该在杨寄还没有发达的时候就处置掉,或者,在杨寄刚刚对付完了桓越时就处置掉,再或者,趁杨寄在凉州失利的时候处置掉……可惜,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当时畏首畏尾、优柔寡断,现在就后悔莫及。 皇甫衮安安静静等着叔父发表意见,可见他并没有什么意见说出了,不由微微一笑,掩饰掉了面部一些细微的鄙夷之色,他诚恳地说:“叔父,杨寄和庾含章相互间也并不对付。当年桓越伏诛,庾含章主张兔死狗烹,杨寄是知道的,对于庾含章,他难道心里全不忌讳?再者,现在庾含章想与杨寄修好,又凭借什么呢?他庾家还有女儿好联姻么?” “我们又有什么呢?”皇甫道知反驳道,“你两个兄长,一个废黜,女儿全部没入宫掖为奴;一个根本就没有生育能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