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平定下来,我这个人也懒了,不想再见动荡。” 顾有悔无言以对。 顾仲濂的一生,也是这样的执念。这世上也许有企图扩张,大杀四方的君王,也有挥霍人命,颠覆乾坤求极位的反臣,却从不见人在朝堂,忧见人间疾苦的忠臣反上文华殿的。无论君王如何昏聩,他们不惜抵着千古骂名,不惜以死成仁,扑入政坛的熊熊烈火之中去。去换取平宁安顺。哪怕最后,会被这把火烧得连一根骨头都不剩。 他一面想,一面沉默下来。 至这一刻,他多多少少有些理解,纪姜对这个人执爱源自何处。 他们本质是一样的人。 纪姜卑微,不是因为弱懦,而是因为担当。 宋简退让,也不是因为软弱,同样是因为担当。 他们都没有因此而沉沦,反而活出了令人心疼和敬仰的光芒。时代折磨了这些光耀的人,也赐予他们的生死极大的意义。这也是为什么,这世上所有深邃难懂的文辞都不涉江湖,人们呕出的心,沥出的血,最后都要献给这些从不肯快意而活的复杂人。 “茶撒了。” 顾有悔一怔,果觉手指上有些发烫。想得出神,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将茶汤倾撒了出来。他忙抬起头来,却见宋简正侧头看着他,手中捏着一盏新茶。 “这是第二道,不如纪姜手上的功夫。你尝尝。” 顾有悔接过来,一口牛饮而尽。邓舜宜苦笑了一阵:“你这个人啊,茶哪里是这样品的。” 顾有悔笑了一声:“我痛快惯了。宋简,我父亲的话对,你是大齐的股肱。也是她的良人。” 这话说得邓舜宜都怔了怔。 他们三人很少这样直白的地提及与纪姜相关联的事。毕竟每一个人心中都有隐秘的情感,又都是年轻的男人,虽心知肚明,却都不肯坦然认输。奈何顾有悔这个认,惯了大刀阔斧,连认输都不肯藏匿赧意。 “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啊……” 邓舜宜一面说一面摇头,说完低头品呷一口茶水,不再往明解。 正沉默,门被人轻轻推开。外面的烈阳一下子铺进来。 宋简侧头。门前传来纪姜轻轻的喘息。 “怎么没有留在宫里?” 纪姜立在门口,阳光将他她身子轮廓撕扯的模糊,她扶着门框静静地站着,却没有回应他的话。 顾有悔忙走到门边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宫里出事了?” “宋简……” “嗯。来,你过来说。” 他冲她伸出一只手。 纪姜摇了摇头:“宋简,我弟弟……要封窦氏为后。” “什么!” 邓舜宜和顾有悔几乎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 宋简伸出去的手僵了僵。 顾有悔恨道:“这皇帝疯了么,闹什么!” 邓舜宜拽住他道:“你也不该这样讲,万岁被阉贼蒙蔽很多年,人是有些昏聩,但也……” 他话还没说完,顾有悔却打断道:“什么昏聩,我看就是疯了,他要听梁有善得娶陆家人就算了,那窦悬儿是个什么人,不过是长得像公主。不管他荒唐到什么地步,也该要顾及皇家的体面吧,为什么要封那样的人为后!” 宋简垂下眼来笑了笑:“纪姜,你从前在宫中的时候,待万岁一定是尽了心血。” 纪姜走到他身边,蹲下身来望向他:“宋简,我不知道宫里能将这件事压成什么样子,一旦压不住……”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