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 对纪姜他没有下去手,那么换一个人呢。 宋简行在漫长的宫道上,一手牵着身后的纪姜,一手握拳于腹前。他今日穿着一身素色的直缀袍衫,袖子宽而软,罩住了纪姜的手背。纪姜的手,今日却有些发烫。宋简行得不快,每走一步,他都在回忆当年文华殿上的情形,每走一步,他都在想,若是顾仲濂今日的死能宽他一丝心,那他是不是也能说服自己,放过纪姜一分,放过自己一分。 宫道行至尽头。 这日往来于宫道上的人都沉默地避开了他们,两个素衣人孤独地走在高远的秋空之下、两行大雁从文华殿的金漆檐顶上飞过去,与此同时,风摇动檐角的雕龙纹铜铃铛们,悠长的铃响划过长空,传入云霄。 纪姜抬起头,面上的面纱也随风扬起,面前天高云淡,映着太平岁月的假象。 前面的宋简停下脚步。 “五年前的那一日,你站在什么地方。” 纪姜收回目光,抬头指向殿前的那扇隔扇门。 “好。” 宋简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你今日也留在那里。” “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你弟弟今日不会上殿,所以你应该不想让梁有善看见你吧。还有,纪姜,我会再给顾有悔一个机会,你若能再文华殿前拦住他,我就放过他。” “他不会来的。” 宋简回身,捏紧纪姜的手,将她拽至身边:“他一定会来,除非你已经见过他了。” 青铜钟传来一声响,白玉长阶上的通传之声一阵一阵地下来。宋简松开纪姜的手。 “走了。” 说着,他独自迈出去几步,人但凡渐行渐远,总会留给身后目送的人一种莫名悲伤的孤勇之感。 “宋简!” 前面的人顿住脚步。 “纪姜,我做完我该做的事,再回来找你。” 说罢,蹬阶而上。 恢弘的殿门像一张巨大的血口,喉咙里发出诱人的光亮,逐渐将他吞没了。 宋简走进文华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向他投来。辰时都将过了,皇帝却并不在龙椅上坐着,梁有善独自立在龙椅旁,见宋简进来,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朝西侧一指。 二人之间似乎有某种诡异的默契。 宋简含笑默声退到西面的朝臣前面。梁有善命人宣旨。圣旨不长,仍是刑部多年的口吻,功过是非清清明明地罗列其上,令读字的人都不禁拿捏起抑扬顿挫的正义腔调。 旨意宣告完毕。梁有善将手中的拂尘一打,开口道:“今日万岁爷龙体欠安,特祝咱家监刑,说着,他清嗓咳一声。 “带人上来。” 人们朝殿正门前看去。只见顾仲濂在锦衣卫的押解之下,从门后跨了进来,他身上的衣裳已经被剥去,只留中衣。眼睛青肿发乌,像是很久不曾合过眼了。 他从宋简的身边走过,将擦肩,他又停下脚步,回过身来。 “我记得宋子鸣死前说过一句话,你记得吧。” 宋简抬头望向他。“记得。顾大人也想说那句话。” 顾仲濂垂眼,“是。” “好,我答应你,只要你的儿子不来送死,宋简就不会动他。” 顾仲濂笑了笑,躬身拱手,“我谢过你。” 说完他直起身,独自走到殿中央,抬头看向梁有善,“阉贼,陛下究竟何疾不蹬这文华殿,八十廷杖后,这恩,我顾仲濂向谁叩谢。” 梁有善笑道:“顾大人,此处是文华殿,不是内阁,咱家奉的是皇命,只管监刑,不过,八十杖过后,大人若要执意向万岁爷谢恩,咱家还是会替大人通传的。 说完,他示意左右:“来,伺候顾大人。” 锦衣卫的人搬了一张刑床上来,将顾仲濂推了上去。手脚都被束缚住,顾仲濂顿时动弹不得。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