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一个他是名人,具有他人没有的利用价值;二个他们容家在国民政府手头是受冷落的,也是容易被利用的。所以,伪政府成立之初,便慷慨地给时任副校长的小黎黎下了份正校长的任命状,以为这样足以收买小黎黎。没想到,小黎黎当众将任命状对开撕掉,并留下一句铿锵壮语—— 亡国之事,我们容家人宁死不从! 结果可想而知,小黎黎赢得了人心,却失去了官职。他本来早就想去铜镇避避伪政府讨厌的嘴脸,其中包括校园里盛行一时的人事和权力之争,洋先生的来信无疑使他加快了行程。他在反复默念着洋先生的信中走下轮船,一眼看见立在缥渺风雨中的管家。管家迎上来向他道安,他唐突地发问: “洋先生好吗?” “洋先生走了。”管家说,“早走了。” 小黎黎心里咯噔一下,又问: “那孩子呢?” “老爷问的是谁?” “大头虫。” “他还在梨园。” 在梨园是在梨园,但在干什么是少有知道的,因为他几乎不出那个园子,旁的人也不去那里。他像个幽灵,都知道他在院子里,却难得看到他人影。此外,在管家的口里,大头虫几乎可以肯定是个哑巴。 “我还没有从他嘴巴听懂过一句话。”管家说,“他很少开口说话,就是开了口,说的话也是跟哑巴一样,没人听得懂。” 管家又说,院子里的下人都在说,洋先生死前曾跟当家的三老爷磕过头,为的就是让大头虫在他死后继续呆在梨园里,不要将他扫地出门。又说,洋先生还把他私藏几十年的金币都留给了大头虫,现在大头虫大概就靠这些金币生活着,因为容家并没有支付给他生活必需的钱粮。 小黎黎是第二天晌午走进梨园的,雨止了,但接连几天来的雨水已把园子浸得精湿,脚步踩在湿软的泥土上,脚印凹下去,深得要弄脏鞋帮。但眼前,小黎黎看不见一只人的脚印,树上的蜘蛛网都是空的,蜘蛛都避雨躲到了屋檐下,有的则在门前张了网,要不是烟囱正冒着烟,还有砧板上刀切的声音,他想不出这里还住有人。 大头虫正在切红薯,锅里滚着水,有很少的米粒像蝌蚪一样上蹿下跳着。对小黎黎的闯入,他没有惊奇,也没有愠怒,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忙自己的,好像进来的是刚出去的——他爷爷?或者一只狗。他的个子比老人想的要小,头也没传说的那么大,只是头盖显得有些高尖,像戴顶瓜皮帽似的——也许是因为高尖才显得不大。总之,从生相上看,小黎黎不觉得他有什么过人之处,相比之下他冷漠、沉静的神色和举止倒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有点少年老成的寡淡。屋子是一间拉通的,一眼看得见一个人起居的全部和质量,烧、吃、住都是简陋到头的,惟一像样的是以前药草房留下的一排药柜子,一张书桌,和一把太师椅。书桌上摊开着一卷书,是大开本的,纸张透露出古老的意味。小黎黎合起书看了看封面,居然是一册英文版的《大不列颠百科全书》。小黎黎放回书,疑惑地看着孩子,问: “这是你在看吗?” 大头虫点点头。 “看不看得懂?” 大头虫又点点头。 “是洋先生教你的?” 对方还是点点头。 “你老是不开口,难道真是哑巴?”小黎黎说,声音里带点儿指责的意思,“如果是的就跟我再点个头,如果不是就对我开口说话。”为了怕他听不懂国语,小黎黎还用英语重复了这段话。 大头虫走到灶边,把切好的红薯倒入开水里,然后用英语回答说他不是哑巴。 小黎黎又问他会不会说国语,大头虫用国语回答说会的。 小黎黎笑了笑,说:“你的国语说得跟我的英语一样怪腔怪调,大概也是跟洋先生学的吧?” 大头虫又点点头。 小黎黎说:“不要点头。” 大头虫说:“好的。” 小黎黎说:“我已多年不说英语,生疏了,所以你最好跟我说国语。” 大头虫用国语说:“好的。” 小黎黎走到书桌前,在太师椅上坐下,点了枝烟,又问: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