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坐到炕上,有丫鬟给堆好了炕枕,重新上了茶才都退出去。老夫人抿了口,神色有些怅然,“那孩子是个不错的,就是没有世家子弟的派头。现在无妨,大了要受排挤的。你得多用些心。” 梁思栋在七岁之前的日子过得都不顺心,冷眼瞧多了,没有生出一些反抗和奋起的意识,而是更加的害怕。害怕苏可将他领来,也只是要将他丢在这里。或许在那边侧间,他还会死撑着眼睛不肯睡,生怕一睁眼就瞧不见苏可了。 苏可道:“时间还短,等明白梁府是他的家了,会好起来的。” 老夫人点点头,眉眼忽然抬起来,“那你呢,也把梁家当家了?姑小姐做的其实不舒服吧。” 自从梁瑾承死后,关于“姑小姐”这样的话,苏可真是听了太多。讽刺的,看乐的,唏嘘的,同情的,可观世间百态。 但老夫人的话却让苏可没有反感。平铺直叙,说的似乎是她的事,却又像在说老夫人她自己的事。 苏可舒了口气,“有得有失,我沾了这大便宜,就该有所付出。大哥生前将我安顿好,又将嗣子交给我,于情于理,我不能卸担。多难,我迎着头皮顶上去就是了。” 老夫人嘴角有淡淡的笑,“难为你了,顾着梁家的事,还要抽空料理侯府的事。” 到了这一步,苏可也没什么避讳的,笑着看向老夫人,一字一字地表明自己的态度,“我一早就说过,我为的人是侯爷,和你们这些人都无关。如果三太太没有贪心不足,不会有今天的事。” “贪心不足?”老夫人狐疑地眯了眯眼,倒也不掩饰,直问道:“除了分家,她还想要什么?这侯府积攒百年有余了,两朝下来,能分走的家产确实令人冲昏头脑。又不用受制于我,她的心思我是明白的。可,听你意思,她还有别的目的?” 目的?何止是目的呢,算得上图谋了。 苏可沉声道:“有句话叫名不正则言不顺,套用一句三太太自己说的话,‘都不是正根,凭什么这个爵位落不到三房头上呢’。侯爷的身世已不是什么秘密了,只是大家心照不宣。您留着田太姨娘在府里,留着许妈妈在身边,这就是火种。倘若您处置得当,或许还足以压制。但您的心实在是太大了,您插手的事也太多了,她们想反,只需闭眼咬牙,念头就定了。” 这话很不留情面,但也很客观。老夫人的脸色变得难看,还能抑制着火气,不过是因为了解苏可的心性儿,知道她并不是为了讥讽而来。 “你知道多少以前的事?” “差不多——”苏可睃着老夫人的神色,莞尔一笑,“差不多全部吧。” 老夫人咬了下嘴唇,“许竹月告诉你的?” 苏可摇头,“她只是告诉了我一个猜想。话不能说全,否则就没有了筹码。况且事情总是臆想过多就成了既定的事实,所以我没敢往深处想,我去问了本人。” 老夫人瞪圆了眼睛,难堪夹杂着羞恼,忍着脾气问道:“就我所知,你只有在取梅子酒的时候去过一次,许竹月不会允许你靠近的,你是什么时候去问的本人?” “死的时候。”苏可坦然地耸耸肩,“在我‘死’的时候,我回来过侯府。见了田太姨娘,见了侯爷。我所有的布局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如果没有大哥的去世,我现在就还是个‘死人’。死人好办事啊,本来是想让三太太到最后的时候才明白的,不过这景儿最终没瞧见。”说着,苏可还撇了撇嘴。 老夫人的目光变得深沉,隔着一张炕桌,抬手就能抓住苏可的胳膊,可是她却觉得离苏可非常之远。苏可的忍耐和坚韧让她惊讶。 “所以,因为令航的身世,老三媳妇要以此为要挟,得更多的利益?” 苏可眨眨眼,她不相信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老夫人还不能明白。但或许是当局者迷,又或者老夫人根本不想承认。 苏可索性直白地告诉老夫人,“侯爷的身世既然已经成了把柄,再加上他天生孤寡的命数,爵位早晚要易主。不拘着什么人,给侯爷娶进一房夫人,几年下来没有所出,而眼跟前的孩子又有才干,又考取了功名,有宫里贵妃娘娘帮衬,过继过来不成问题。” 说到这里,老夫人终于当头一棒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