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残落,绿意渐浓。春光透过枝头落在他身上,斑驳明暗,柔和了他过于清冷的容颜,他从秋千上起身,道:“明日我要出门查件案子,不能在应天府陪你。” 又要出门? 姜颜笑意一顿,片刻才恢复常色,问道:“要去多久?” 苻离道:“若案情顺利,则五六日;若多波折,半月有余也未可知。” 姜颜叹了声:“好不容易我能清闲些了,你又要忙于公务。好罢,既是要小别数日,我便陪你去踏青,了了你的心愿便是。”顿了顿,她问,“可要约上小璟和魏惊鸿一同前往?还有阿玉和阿雪……” 话语一顿。枝头残花随风飘下,零落成泥,她才恍然想起阿玉重伤未醒,而阿雪也在去年年底回了沧州。 曾经青春年少、风光无限的少年少女们,终究是如这落花一般或开或败,天各一方。 见她怔然,眼底的笑意也淡了些许,苻离便抬起一只束着牛皮护腕的手来,轻轻弹了弹姜颜的脑门,唤回她的思绪道:“就我和你去,不带旁人。”顿了顿,他又略微不屑地补充一句,“人多碍事。” 额间酥麻中带着些许痛意,姜颜抬手捂在额头上,心中的惆怅散尽,眼中一副看穿一切的聪慧,挑眉望着他问道:“小苻大人,你莫不是又在偷偷计划着什么罢?” 被猜中了心事,苻离索性拉着她出门,神情别扭:“你去了便知。” “哎你等等,我换身衣物。”姜颜挣脱他的手,兴致勃勃道,“穿裙子踏青诸多不便,我换身骑射服,同你骑马前去。” 说罢,她转身朝厢房走去,中途想到什么似的,她又小跑着折回来,一把揽住苻离强劲有力的腰肢,笑着拍着他的后背,“一会儿就好,小苻大人稍安勿躁。” 苻离被她哄小孩似的语气逗乐了,明明嘴角微扬,还要装作风轻云淡的样子淡定颔首,道:“少啰嗦,快去。” 换了浅绿色的骑射服,二人徐徐骑马朝西郊山陵行去。 流云之下,姜颜手里拿着一根新折的柳条,抬臂遮在额上,挡住越发刺目的太阳,笑盈盈道:“还好在国子监中学会了骑射,将来真中了一甲进士,官封翰林,就不怕不会打马游街啦!” 苻离一手稳稳捏着缰绳,一手握着佩刀,身形在颠簸的马背上依旧挺拔如松,顺口问道:“即便入了翰林,也不过是六七品的小官,你要如何行动才能严惩薛睿?”未等姜颜回答,他目光一沉,警告道,“先说好,不可硬碰硬,凡事以保全你的性命为先。” “我自然不会傻到以卵击石的地步。”姜颜道,“若我能中状元,拿到御赐金牌令,重审冤案便要简单得多。” “以当今天子多疑避世的性格,怕是不会让一个女人夺得殿试魁首。”望了眼姜颜的面色,苻离又放缓语气,安抚道,“我并非是在打击你,只是担心……” 姜颜却是早料到如此似的,面上没有一丝阴霾失落,依旧没心没肺地笑着:“我知道呀。若我真落榜了也无碍,我已尽了全力,自是问心无愧了。阿玉的事,少不得‘围魏救赵’多花些功夫而已。” 听她的语气,似乎还留有第二手。苻离问道:“有何计划?” “计划有些波折,有些艰难,或许……”或许,还有些危险。 姜颜转念一想,却不愿说下去了。她用柳条一抽马臀,逼得马儿疾步快跑,很快将苻离甩在身后山路上,爽朗的笑声远远传来:“等你公差回来,我再告诉你——” 天高云淡,两山巍峨,青山绿水中,苻离望着她策马奔去身影,不由低低笑了声,以刀背一拍马臀跟上。 过了午时,山路越发陡峭狭窄,姜颜只好随苻离下马,将马匹拴在林中,徒步走完山路的最后一小段。 此时林木森森,枝叶遮天蔽日,荫蔽了所有的阳光,连鸟雀都静谧无声。这样一个幽静凄怆的深山野林,的确不是踏青的好地方,若不是有苻离陪在身边壮胆,姜颜定是要打道回府了的。 “苻离,你带我来这偏远深林作甚?”她鬓角汗湿,气喘吁吁地跟在健步如飞的苻离身后,故意打趣道,“不会是要对我……” 说罢,她挑了挑眉,一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模样。 苻离不知想到了什么,耳尖微红,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她,半晌才道:“胡思乱想什么!读了几年圣贤书,怎么还是满口轻薄之语?” 姜颜哈哈大笑:“我可什么都没说,怕是你心里有鬼,满脑子的轻薄画面罢?” “回去再收拾你!”苻离侧首恶狠狠道。也不知是热的还是别的什么,他的一只耳朵红得更甚,四周一时静得只有步履踏在小路上的细微声响。 片刻,苻离低沉道,“我带你来见一个人。”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