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绮姐,”焦尾赶紧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怯怯地左右瞧瞧,压着嗓子道,“别说了,你不要命了?” “只要你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绿绮目光倏地一转投向她,“何况我说的是实话。” 焦尾缩了缩脖子:“我们还是老老实实地守着自己的本分的好,天家之事哪是我们能插嘴的。” “难道你甘心一辈子都被人使唤、每月为了那一点碎银子发愁?明明可以过得更好,为何不去争一争?” “你如今不会动了……动了那个心思吧?”焦尾不可思议地张大嘴。 “不是如今,”绿绮嘴角勾了勾,“从我两三年前见到陛下的第一面起就起了这份心思。所以后来在又一次偶遇陛下之时,我才耍了点心眼以图陛下能对我印象深一些。” “怪不得,当初进宫时姑姑明明给取了名字,陛下问话时你却偏说没有,原来是想让陛下赐名?” “我那时说的是尚无主子赐名,也没有说谎,只是钻了个空子而已。我不惜冒险耍些小聪明也是为了抓住一切往上爬的机会,”绿绮说到这里,目光突然闪过锥子似的一道利芒,“自从我被我爹卖给大户做丫鬟之后,我就看清楚了,要是没钱没势,什么都是枉然,只有给人当牛做马的命!我想尽法子保住自己的清白,也是为了有朝一日能翻身。好在我运气还算不错,进宫不久就得见天颜。见到陛下之后,我才算是真正开了眼界,以前见过的那些老爷们算得了什么?陛下年轻俊美,又贵为九五,谁不心动?只要能分得他的一点宠爱,就能过得比眼下好上十倍百倍,我早就已经受够了以前的那些穷日子!” 她说完这一席话后见焦尾呆愣地看着她,暗暗沉了口气,面上的神色瞬间就又恢复如常,笑着道;“不提这些了——对了,我无意间听到陛下和大臣们议事的时候说,吐鲁番使团不久就要来京朝贡,据说他们这次准备的贡物里面,还有几头狮子呢,咱们也能跟着沾沾光,见识一下这狮子到底长什么样。” “狮子?!天哪,还真有这种神兽?”焦尾暂时搁下了的话茬儿,一下子就将注意力转移到了狮子身上,满脸的讶异。 绿绮抿唇笑了笑:“到时候你不就知道了。” 转眼到了农历三月末,连暮春都快要过去,天气明显开始转暖。随着南下的使团一点点靠近京城,终于能赶在尾声时感受到些许春天的暖意。 此时已经过了居庸关,离北京城只有百里的路程了。而漪乔此刻也真正体会到了近乡情更怯是怎样激动复杂的心情。 她如今正和一位吐鲁番姑娘同乘一骑,混在吐鲁番前往大明京师朝贡的使团里。颠簸在马背上,她不禁又想起了自己这大半月以来的经历。 不出她所料,她之后的那次穿越确实是回到了正确的时间点上,也就是弘治三年的三月初。但时间是对了,地点却出现了不小的偏差。原本她失去意识之前感觉到身下一片柔软,想当然地以为自己跟前一次一样,躺在了床上,但醒来后才发现,那不是床,而是草。还不是一小块,而是一整片一望无际的大草原。 她醒来之时正好赶上两拨人在厮杀,不过没多久就分出了胜负。她所处的地方离战阵不远,她原本想等着那些身穿甲胄的人散去再上前,看看当地的居民有没有懂汉语的,然后再接着想法子。可越是不想惹是非,越是麻烦一身。后来不知是哪个兵士发现了她的存在,居然不分青红皂白地将她当成俘虏一并绑了回去。 回到他们的草场后,由于她的着装很奇怪,士兵们弄不清楚她的来路也听不懂她说话,就将她带到了他们的头领面前。那个头领是个大胡子,而他说的话她自然也听不明白,她想试着比划一下,但奈何手被绑着,连肢体语言也用不了。最后那个大胡子大手一挥又让人将她押了下去。后来她才知道,原来他是把她充作了奴隶。 她随后有幸遇到了一个会说一点汉语的牧民,才对这个地方有了个大致的了解。 原来此处实行的是领主制,大小领主一层套一层,等级严明。而她见到的那个大胡子,是大兀鲁思领主。兀鲁思是最大的部落单位,这里被分成若干个兀鲁思。兀鲁思下辖无数小部落,小部落又套小部落。大兀鲁思领主再往上就是济农也就是副汗,而站在权力金字塔顶端的就是地位崇高的大汗了。大小部落属民都称为阿拉特,也明确地分为三个等级,奴隶跟家仆一道组成了最末等。 莫名其妙变成了奴隶,漪乔很是哭笑不得。不过她自然不可能认命。本来她都在思量着顶着这个尴尬身份该怎么逃走,但是她这奴隶刚做了两天,那大兀鲁思领主就迎来了一位贵客。这位贵客说起来还是漪乔的熟人,不过她觉得在那种情况下遇到他实在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她应该可以不用再做奴隶了,忧的是她脱身的难度系数恐怕有增无减。 那贵客不是别人,正是蒙古小王子巴图蒙克,被这里的民众称为达延可汗。在这里遇见他,她一点也不感到奇怪,因为这里是鞑靼的地界,也就是他的地盘。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