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平郡王伸手过去,嘴角勾出谦和笑意:“您知道的,戴着脚镣多有不便……”那内官接过,手心一掂量,锭子很有几分沉重,内官奴颜尽现,迅速将其收入袖中,又在里头稍一摸索,眼中的轻佻更甚,拎出一串钥匙,晃悠了下,递到他平摊的掌心:“事后殿下别忘了给她戴上,”又毕恭毕敬道:“奴才告退……” 西平郡王敛回笑意转身。 她拖着脚镣走进屋,分开纱帐,倒头便睡去。 静,雪粒子沙沙敲打瓦檐的声音格外得响。 从头到脚都是脏兮兮的,西平郡王喟叹一声,蹲下身来,替她解下沉重的脚镣,却见那双足冻疮始生,足踝已经红肿不堪,细白的皮肤上一道青一道红,横亘的蟠龙一般,是被脚镣勒过的痕迹,很是怵目惊心。足是僵的,又凉,凉到足心,解下了脚镣,西平郡王依然保持着同一个动作,他愧疚地说:“对不起……” 她缓缓掀起眼帘,猛得把脚抽回:“男女授受不亲。” 西平郡王有些愠怒,站起身踱到她跟前逼视她问:“那有过婚约的男女呢?” 她闭着双目,看也不曾看他,头一歪,将脸倚在枕衾里:“有过婚约的,更该止乎礼。” “那你知道公孙戾让我来见你,是想干什么吗?” 她装作不知:“不知,让你来见我干什么?我跟你什么关系也没有,公孙戾召你入宫后,是怎么跟你说的?” 投射在帐上的侧影极美,美得让人微窒,西平郡王竭力克制着发胀发热的头脑。 ……“叛臣之妾?陛下是在羞辱臣么?” “不是你想要的么?朕记得,朕的五弟可是个情种,父皇指定的未婚妻死了,不是五弟终身的遗恨么,那么朕现在告诉五弟,崔玉鸾就是父皇当初为五弟定下的魏王妃……” “……” “看五弟的神情,五弟似乎并不十分惊讶,应该是早就知道了吧……”…… 陷进肉里的指甲一松,西平郡王平复了心神,道:“他跟我说,你就是郑媱,想看看我的反应;他还说,你跟了曲伯尧,按律是要连坐的,但你是先皇为我钦定的王妃,又是皇后的亲妹妹,如果你愿意……” “呵——皇后的亲妹妹?他不是说皇后姓甄么?他真可笑。” “那是为了堵庙堂之内的悠悠众口和欺骗庙堂之远的人,”西平郡王继续道,“他让我跟你谈一谈,如果你愿意跟了我,可免除死罪,也免除活罪,你不会再活生生地受牢狱之苦了……” “那你的意思呢?” “这句该是我问你……” “那你觉得他说的是真的么?” “不管是真是假,至少暂时,暂时,暂时他不会拿你怎么样了,你也不会拖着怀孕的身体受苦了……”西平郡王说完,竟发现她坐了起来,他蓦然觉得像是摒住了一口呼吸。 她的笑涡愈深,渐渐凑近他,声音似春雨般润物无声:“你是想庇护我?”他突然红了脸,就像是被火灼烧一样,怔怔地地盯着她,她正对他微笑,笑容透出快意,他正要回答,一下子被她抢先道:“那你还要不要你的脸了?” 一盆冷水浇了下来,西平郡王如梦初醒:“媱媱,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她道,“我这种处境,难道不是你当初想看到的么?你跟赵王当初安得是什么心?秋围是谁埋伏的弓箭手?我嫁给他做妾,你们不就盼着这个时候么?让我脱不了干系,被困在这里。将来,公孙戾好拿我威胁他不是么?你们真是处心积虑,一边帮着公孙戾,一边帮着曲伯尧,只有双方势均力敌、斗得两败俱伤,你们才好趁虚而入是吗?” “我……我……”西平郡王怔忪片刻,还是决意压下到了嘴边的话,“你不愿意就算了,”径直冲出外边雪地上去了。 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