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头忽然传来钝痛感,陈初恍惚着睁开眼,才发现撞到了墙壁,侧过脸,迎上大伯母担忧的神情。 “你没事儿吧?” 她伸手贴她额头,皱着眉,仔细感受了一下,“好像有点发烧啊。” 陈初摇头,“我没事。” 一开口,喉咙仿佛被玻璃渣划过般刺痛。 大伯母拧开保温瓶,递给她,叹息道:“喝点热水,你都在灵堂里守三天了,也没怎么吃东西,这样下去怎么顶得住啊!” 热雾飘到脸上,眼前再度变模糊,陈初看着灵堂中间的黑白照片,鼻梁一酸,眼泪滚滚而出。 大伯母搂住她,温热的手心一下下抚弄着她后背,眼底也满是苦涩:“想哭就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按照习俗,守灵堂本该是陈川和陈江兄弟俩的职责,但两人最多跪了半夜,在亲朋好友面前演完孝子情深的戏码后,便置身事外了。 只有陈初,废寝忘食的守了三天,从殡仪馆走出去时,整个人瘦得也像是要化做一缕白烟了。 大伯和父亲以及本家的亲戚讨论完下葬的事情以后,不知是谁提议,趁着大家难得相聚,不如玩两把,消磨消磨光阴。 很快房间里就传来谈笑声,以及麻将劈里啪啦的碰撞声。 吊唁的人陆续离开,面积不大的客厅看着竟有几分空荡,地板上满是脏兮兮的脚印,这场雪从除夕夜下到如今,反而越来越盛大。 以前她还和赵佳悦吐槽,这座城市的冬天很无趣,只是阴寒,从不下雪。 如今却像是把一生的雪都看遍了。 融化的雪水变得污浊,让她想起山沟里的烂泥。 她去卫生间里找出拖把,不厌其烦地清扫着地上的污痕,却总觉得不够干净,就像那天她一直试图把奶奶脸上的血污擦干净,仍旧无济于事。 滚烫的眼泪落到地砖上,瞬间砸得支离破碎,陈初站在黑白照片下,徒劳的,自怨自艾地擦着眼睛。 “碰了碰了!今天手气可真好!”陈江志得意满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陈初,给我们倒点热水进来!” 大伯和爷爷唉声叹气的掏钱,埋怨他赢太多。 陈江嘿嘿两声,“说明妈的在天之灵保佑我发财啊!” 大伯陈川摸着手里的麻将,若有所思道:“妈确实从小就比较疼你,每年过年分猪肉,给你分的都要多一些!” “你这话说得就不中听了,你爱吃熏肉,妈哪次不是亲自上山去砍柏树枝回来给你熏.......” 话题到了这里,三个男人骤然停下摸牌得动作,视线在空中交汇了半分钟左右,又默契移开开。 老头子拿起桌角的烟盒,抖了一支出来,点燃后咬在嘴里,慢吞吞地吐出一口浓雾,“她就是爱操心,好像没什么事儿是能让她安安心心的,折腾了大半辈子,现在安生了。” 陈川竖着两道浓眉,“那天早上我就劝她不要上山的,硬是不听!” 他也咬着烟,几乎是恶狠狠地吸了一大口后,揉了揉眼睛,粗糙惯了的人,早就忘了流泪是什么感觉。 陈江缓慢地理着麻将,继续排兵布阵:“其实要不是这一遭,妈的身体状态也不行了。” 他在医院里见惯了生离死别,即便是亲生母亲,也表露不出太多感情。 陈川闻言,转了转干涩的眼球,想起不久前,兄弟俩还在为老人的心脏搭桥手术费吵得不可开交,现在的的确确是松了口气。 “生死有命,人,活着就要认命。”陈江见他转过弯来了,抬起脸,扫了一眼父亲和大哥,面上多了几分精明“也该谈点现实的事情了。” 他掏出手机,点开一份合同,“我之前给妈买了份人身保险,这次意外,保守估计可以拿到这个数.......” 他比了个手势,对面两个男人目瞪口呆。 陈初端着水杯的动作也顿在了原地。 奶奶上山前的话犹在耳畔,为了两个儿子能吃上爱吃的东西,狂风暴雪也毫不在意。 结果死得那么凄惨,没得到半句好话就算了,他们如今还想将她的血肉都瓜分得一干二净。 陈初回头,和墙上的人对上视线。 照片是去年拍的,那时她刚做完手术没多久,冥冥中觉得时日不多,因此坚持要留下照片,虽然努力挤出了笑脸,可是每条皱纹都写着愁苦与无奈。 她是家里的老大,下面还有四个兄弟姐妹,十岁左右便进了生产队,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