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从裤兜里翻车钥匙,同时盘算着怎么去要那500欧。 卫来说:“等一下。” 麋鹿抬头看他。 “最后一轮是客户面试,也就是说,岑小姐会同时在场是吗?” 麋鹿点头,岑今有一票决定权。 “那面一下吧。” “为什么?” 卫来想了想:“她画画……挺好看的。” —— 卫来没有别的意思:看过照片,听过声音,想正面见见真人而已。 最终见面在二楼,起居室,温室里那个白袍是面试官,面带微笑,举止威严,不失风度。 岑今也在,她和照片上没什么两样,但照片没拍出她水泼渗不进的沉郁气场。指间挟一支很细的女士香烟,几乎不吸,似乎只是用烟味来提神。 她和白袍偶有目光交流,彬彬有礼,温室那一幕像是从未发生过:一个从未言语要挟,另一个也从未怒不可遏。 卫来觉得好笑,忽然怀念拉普兰幻觉里那只抹口红的驯鹿——至少它不遮不掩,不矫揉造作,还有一颗爱美的心。 坐下的刹那,注意到岑今的脖颈处微光一烁。 是条很细的白金锁骨链,坠一粒红石榴石,石榴石很小,没有分量,栖在她锁骨偏下,像一粒朱砂痣。 卫来觉得岑今的穿搭品味需要提高。 这样的黑色礼服长裙,搭圆润饱满的大粒珍珠项链或者有金属沉坠设计感的项链会更好些,毕竟穿和搭也是交锋,衣服和配饰应该相得益彰,各自镇守一方。 白袍问的犀利。 “卫先生的手枪速射,打出10环、8环,还有2环。格斗场得了第一,短刀却排名最后,被人连挂两刀……可以解释一下为什么吗?” 卫来皱眉:“这个很难解释,我有时候,确实……发挥不大稳定。” “卫先生不觉得身为保镖,发挥不稳定是很可怕的事情吗?哪怕一次,都足以赔上客户的性命。” 卫来很认同:“我以后会尽力克服。” 以后?谁给你以后?要不是顾及礼仪风度,白袍真想拍案而起、拂袖而去。 不远处,岑今百无聊赖,吹散烟头袅娜上升的细细烟气。 白袍保持语气平和,该问的还是一一问到。 “如果双方达成合作,卫先生对我们有什么要求吗?或者说,你有什么特别的规矩……需要我们配合?听说顶级的保镖都会有一些个人要求。” “我不喜欢保护人渣。” 白袍没听明白:“什么?” “如果岑小姐德行有亏到比较严重的地步,或者做过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建议不要雇佣我——我会中途撂担子走人的。” 白袍瞪大了眼睛,嘴巴半张,屋里一定很静,不远处的桌面上立着一个特别设计的时钟,没有指针,只有一圈金属外环,像星际之门。 岑今挟着烟的手低垂,小拇指一侧的掌缘有作画时蹭上的铅灰,她有一会儿没有动,烟头的火星渐近她手指,就在卫来以为她会被烫到的时候,她忽然弹了弹烟身,手指顺势滑后。 烟头积着的灰烬簌簌落下。 白袍反应过来:“卫先生,就事论事,保镖是商业行为,雇主是什么人,操守如何,跟你没有关系。你收了钱,就应该履行职责,中途走人这种事,是很不负责任的行为。” 卫来笑起来。 “我同意你的观点。所以,我一般都提前告知。” …… 面试如预期般很快结束,白袍很客气:“我们会作综合考量,很期待达成合作。” 但他的眼神其实在说:见鬼去吧你。 —— 麋鹿在楼下等他,知趣地不提面试,神情愉快:“我去取车,有时间的话,还能去埃琳的酒吧喝一杯……对了,领钱在小会客厅,回头见。” 他开门出去,钥匙圈在食指上看似轻快地打绕。 卫来心头浮起一丝歉疚,但很快消散:他和麋鹿,麋鹿和沙特人,本质上讲,都是生意。 他进了小会客厅,从那个年轻白袍手里接过500欧面值的大钞,好心给建议:“我们一般不用这么大面值的,餐馆和超市都拒收。” 年轻白袍茫然,500欧,换算成阿联酋货币也只是2000多迪拉姆,他并不觉得这面值来的大。 卫来不多解释,大钞折起了塞进兜里,离开时,带上小会客厅的门。 隔着落地玻璃,可以看到不远处的车道上,麋鹿的那辆破旧大众已经驶入待发,这个晚上过的还算充实,至少,欠埃琳的酒账可以还上……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