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终选当日将她从西宫送回光辉殿的沈女官。 沈女官年约二十余岁, 浑身皆是书香气息, 生得很是清丽。据说她出身官宦人家, 写得一手极好的簪花小楷, 平日里几乎不出西宫一步,不是帮着太后娘娘抄经,就是与竹楼先生戴义谈诗论画, 是宫中最为文艺的女官。 “太后娘娘担心娘娘这些时日过得孤单,特意让我来相陪。”沈女官微笑道,“若是娘娘不嫌弃,我会陪着娘娘直到大婚。对了,大婚的日子已经定了,就在二月初六。六礼开始之际, 将会送娘娘归家等候。在此之前,就烦劳娘娘与我共处一段时日了。” “求之不得。”张清皎笑着挽起她的手臂,“早便听闻沈姐姐的簪花小楷是为一绝, 画技更是连竹楼先生都赞不绝口。这些时日正巧得空,姐姐能否教一教我?我练的簪花小楷总有些不够伸展,至于画技……对工笔情有独钟,工笔人物却有些不得其法。” “工笔常画花鸟,画人物者也有,却不似花鸟那般逼真生动,尚未出大家……”提起画技,沈女官便双目微微一亮,说到此处才轻嗔道,“娘娘可不能胡乱称‘姐姐’,臣妾可万万不敢当。若是教人听去了,那便是冒犯娘娘了。” “好,不提,不提。”张清皎笑道,也不细问究竟什么时候六礼才会开始,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家中见着家人。沈女官觉得她小小年纪便能沉得下心来,心里不由得颇为佩服,与她谈书论画也越发投入了些。 没两日,光辉殿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正在屋内一同练字的张清皎与沈女官互相瞧了瞧,朝着宫女们使了个眼色。云安领着两三位宫女出了正殿去探看,没多久便脸色苍白地捂着额头上的伤口慌慌张张地回来了:“是……是贵妃娘娘!” 张清皎见她们都见了血,险些便破了相,心中自是恼怒:“将她们扶下去包扎。”虽说她尚未正式被封为太子妃,但怎么说也是公认的太子未来嫡妻。万贵妃让人打伤她的宫女,显然不仅不将她放在眼里,也并未将太子放在眼里。可她如今又能怎么办呢?没有圣旨没有册封,她便仅仅只是一位平民女子,怎么能抗衡皇帝心爱的宠妃? “娘娘莫急,我先出去瞧瞧。”沈女官蹙紧眉,“上回贵妃闯入光辉殿后,太后娘娘便在殿外安排了不少守卫。他们见贵妃舆轿过来,定然会去禀报太后娘娘。只须撑得这一时片刻,等到太后娘娘派人过来,便足矣。” “沈女官小心些。”张清皎道,“贵妃蛮不讲理,说动手便会动手。”就算是太后娘娘跟前的女官,万贵妃脾气一上来,也未必会控制住自己。即使惹得太后娘娘震怒,她还有皇帝撑腰,根本就不怕会有什么处罚。 沈女官微微颔首,带着几位瑟瑟发抖的宫女便出去了。张清皎实在是有些不放心,打开半扇窗户,远远地往殿外眺望。只见影壁后转出一辆舆轿,停在了旁边,万贵妃捏着马鞭走下轿子,对着向她行礼的沈女官就是狠狠的一鞭子! 沈女官形容举止分毫不变,依旧垂着首跪在地上,将礼节做足。鞭子从她耳畔挥过去,打断了她微微蓬松的鬓发,抽在她身后的宫女身上。宫女惨叫一声,捂着泛红的胳膊软倒在地上,却是连哭也不敢哭。万贵妃这才漫不经心地笑了,仿佛现在才认出来面前的女官是周太后身边的红人:“怎么是你?太后娘娘怎么舍得将你派出来,放在这偏僻的光辉殿里?” “回贵妃娘娘,臣妾奉太后娘娘之命,服侍光辉殿的张娘娘。”沈女官低声答道。 万贵妃嗤笑一声:“甚么张娘娘?陛下还没封她为太子妃呢,称甚么‘娘娘’,名不正言不顺的。让张氏出来罢,我今儿心情不错,想招待她去安喜宫赴宴。也不是为了别的,上一回邀她们去安喜宫不是没成么?这回总算等到我也闲下来了,她应该也得空。” “太后娘娘有命,让张娘娘留在光辉殿内好好地做功课,仔细地学一学日后该如何打理东宫以及御下。若无太后娘娘的懿旨,恕臣妾不能转达贵妃娘娘的意思。贵妃娘娘若是定要宴请张娘娘,先去西宫问一问太后娘娘亦不迟。”沈女官依旧不慌不忙地道。 万贵妃眸底冷光一闪,鞭子又一次从她耳畔飞了过去,打断了她鬓角的发丝:“区区一个女官而已,还想替主子做主不成?还不赶紧让张氏出来见我!否则,我便以不敬为名,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小蹄子!” 当她不知道么?这小贱妇时常拿她写的字勾得皇帝神魂颠倒,连她画的那几笔不知所云的画,皇帝也曾经击案叫好。若不是她这两年看得紧,不轻易让这种容易得皇帝青睐的女子爬上龙床,指不定就又封出好几位妃嫔来了。寻常女子她尚且能忍得,这种皇帝心心念念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仗着年轻颜色好夺走她的地位,她如何能忍得?! “贵妃娘娘恕罪……” 沈女官还待再言,万贵妃眼底的凶光一动,鞭子便要冲着她的脸打过去。这时候,旁边忽地传来一声轻唤:“贵妃娘娘手下留情!”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