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振奋起精神,准备找寻临淄城中的运货商队一叙。 可是未及出门,就看到姬莹独自坐在一旁的水池边呆呆发愣。 这样的情形是少之又少的,大部分世间莘奴看到的都是趾高气昂、神气活现的魏国贵女姬莹。可是今日的她竟然连脂粉都未及涂抹,就素面朝天地坐在了水池边。 莘奴缓了脚步走了过去,开口问道:“姬莹妹妹,你在做什么?” 当姬莹掉转过头来时,莘奴才发现她满脸泪花,似乎哭了很久的样子。 姬莹看着莘奴,一行眼泪再次涌了出来,道:“明日魏国派人前来接我回国,我要随姐姐一起嫁入秦国了……” 莘奴心内竟然涌出了些愧意。她当然知道姬莹心内是多么不愿陪嫁秦国。 当初姬莹认出了那个姬家的近亲粮商,又自告奋勇地替她搭桥打通了关节,可是这样一来,她身在魏国的消息自然是传到了司徒的耳中,这才派人接她的吧? “我原本以为投身鬼谷,历练畅玩一番后,也算是没有什么遗憾便可死心塌地远嫁秦国。可是出来之后我才知天地有多大,我也想像姐姐你一样,凭借着自己的本事赚取安身立命的本钱,可是自由畅快地活着,而不是成为姐姐的附庸,此后的大好年华,尽赔给个腐朽的老者……光是想象着自己被个比父亲年岁还大的人压着……我便想死……”说到这,姬莹又是一阵悲痛难忍,哽咽地大哭出来。 这一路相伴,莘奴与姬莹的姐妹情谊日深,这初时让人看着不喜的士卿之女,其实心思反而最澄清明澈,想到她嘴里描述的情形,莘奴竟有些感同身受,只默默地抓握住了她的手,才发现姬莹也不知大清早在这里坐了多久,一双手都是冰凉一片。 尽管王诩再三告诫她没有把握的事不可轻易吐口,可是莘奴还是决心尽全力一试,她紧握住姬莹的手问道:“若是你从此再不得以魏国司徒之女的名义行走于世,你可愿意?” 姬莹抹了抹眼泪,苦笑道:“我本是司徒姬家的庶女,父亲心内并不看重我,若不是我容貌还算不错,将来也算是有点用途,父亲只怕连瞟都不会瞟我一眼。我的亲生母亲也早就生病离世,若是脱去姬姓便可自由地过活,从此与姬家一刀两断又有何妨?” 莘奴也跟着苦笑一下,她是不能理解姬莹跟父亲的紧张关系,因为她此生最大的骄傲便是拥有一个像莘子这般谦厚而值得骄傲的慈父。若是有一天她如姬莹一般鄙薄自己的亲父,真是如噩梦一般不能想象。 不过不是天下所有人的父亲都是慈父,姬莹有这样的心思也是情有可原,她又宽慰了姬莹一会,迟疑地问道:“那……你可曾与恩师禀明,让他替你想想主意?” 姬莹这次连苦笑都懒得挤出了:“我的好姐姐,你当我是你吗?若是你嫁人,恩师说不得因为舍不得与你的露水姻缘,也肯出手相助。可是他又为何帮我?你也看到了,他与我的父亲之见了几面便是一见如故,甚至以后我与姐姐嫁入秦宫后,宫内的照拂之人,恩师都拜托了他在秦地的相熟之人替我父亲安排妥当的了。 别的女子都担心着入了秦宫能否争宠,可是恩师却一早将秦王的喜好,甚至床底间的嗜好都打听得清清楚楚,又请了一位从秦宫出来的世妇教导我的家姐姬姜秦宫里的忌讳礼仪……若不是出了庞涓逆徒半路偷袭这档子事儿,按理说,我也是该回魏宫一并接受教习礼仪的。 傻姐姐,还请恩师替我想办法?我看他比我的父亲还盼着我入秦宫呢!” 姬莹这番话说得莘奴竟是无言以对。 是啊,她可是忘了王诩是何等人也?是这个习惯于掌控一切的男人,是不允许一人一事挣脱了他的掌控的。若是偶有脱序之事,王诩也会运用他可怕以极的掌控之力,一点点地将脱序的事情重新拨回正规,对不守规矩的人施以冷酷的惩罚。 而当初选拔弟子时,成绩并不出众的姬莹之所以能入选,只怕也与她将来能嫁入秦宫大有关系。姬莹是王诩天下棋局中需要的一枚棋子,仅此而已,可笑自己倒是期颐着王诩生出些许爱徒之心? 这一点上,自己明显是比姬莹天真了太多。 她又沉默了一会,终于下定决心,低声道:“虽然不是十拿九稳,但是我决心一试,若是能事成,妹妹你便自由了,不过此番有些冒险,不知妹妹可愿意?” 姬莹一听,本来哭肿的眼儿顿时睁大了几分,惊喜地问:“姐姐此话当真?本来就是想死的人,若能自由冒险又有何妨!” 因为事关姬莹的终身,莘奴此番倒是慎重,想了又想,决定再入宫与妫姜商议一番。 因为这几日常给齐国的宫妇上妆研磨燕脂水粉的缘故,莘奴与齐宫守卫俱是相熟的。禀明了要见妫姜的来意后,不一会传信的侍卫变回来,又派了寺人引领着莘奴一路来到了妫姜的寝宫之中。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