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像前几日那般呕血。 草原上另有其他一对牧民眷侣放马,女子梳着两只粗长辫子,脸蛋膻红,欢欢快快叫男子“哥哥”。 汉子追过去,叫她“妹妹”。其实两人并非兄妹,在北地男女以兄妹互称,本来就有调情的味道。 如今戋戋和晋惕也算一对爱侣了,她却绝口不敢跟晋惕以“子楚哥哥”相称,晋惕亦不敢叫她“戋戋妹妹”。 原因无需多言。 哥哥这称呼,只属于那个人。 一叫出口,便给戋戋与晋惕带来无尽阴影。 快到黄昏,草原远处与天边相接的位置燃起火烧云,霞光万道,格外好看。 晋惕与戋戋还欲再徜徉片刻,阿玛却急匆匆跑过来,说王子又为戋戋请到三五个汉人医者,唤戋戋赶快回去治病。 戋戋兴致低靡。 这些天以来,阿骨木王子为弥补过失,或请或抓,从各地绑来不少神医,却没见一个管用的。 阿玛劝道:“戋戋姑娘试试吧,王子辛辛苦苦请的,万一呢。” 营帐,三五个医者被大兵拿长矛抵着,颤颤巍巍,看样子还真是被阿骨木抓来的。 戋戋自顾自躺到床帐中,拉上帘幕,只露出一个手腕出来。 那几个医者轮流切脉,前四个都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王子大怒,拔剑欲砍了他们。 最后一个医者面目残疾,带着张白色面具把脸遮得严严实实,走起路跛脚,右手不好使,半只眼睛还坏掉了。 阿骨木和晋惕未免嗤之以鼻,这样一形貌落柘之人,能有什么真实本领? 戋戋躺在床帐之中,帘幕遮挡,并看不清那医者的面目。只觉他切脉手法极轻极轻,宛若一阵清风。 诊罢,阿骨木王子问:“怎么样?” 那人周身灰扑扑的袍子,面目压得极低,落魄又萧条,没脸见人。指一指自己嗓子,原来还是个哑子。 好家伙。 这,真能治别人吗? 晋惕命人拿来纸笔,那人以左手在纸上写下一些歪歪扭扭的字,大抵是症状之类的,但晋惕认不出来。 于是阿玛只得亲自领这一位到药库去甄选所需药材。只见他在药架中穿梭,不到片刻就随意拣出几味药,均是普通常见的。熬一熬给戋戋喝,戋戋竟奇迹般恢复了几分精神。 王子大惊失色。 神了。 将其余几位庸医统统赶出去,独独留下形貌落柘的这一位,当真人不可貌相。 晋惕想问“先生高姓大名”,念起他不会说话,便仍给他纸张,让他写。 未曾想斯人冷淡得很,木立如石,仿佛不把任何人任何事放在眼里。 晋惕与阿骨木都压着郁闷,奈何还要用他为戋戋治病,只得强行忍耐。 · 戋戋喝过药后,浑身暖融融,滞塞被移除,血液在四肢百骸中畅快流淌,说不出的轻松惬意。 她从天明睡到了天暗,又从天暗睡到天明,一解渴睡之瘾。揉揉眼睛醒来时,周围昏沉沉,帘幕黯淡拉着。 她轻轻唤,“有人吗?” 出口才捂住嘴,久久不说话,自己语气怎变得如此娇嗲。 显然没有人。 半晌,一淡淡身影推开门,瘸瘸拐拐把热气腾腾的药碗放在她手畔矮桌上,原来是那个形貌落柘大夫。 戋戋出口欲说感激之语,却见那人掀袍,一动不动地坐在近处凳子上。 直觉让戋戋感到些许不对劲儿,这诡异的气氛,头皮发麻。 她试探道:“先生?” 男人缓缓回过头,露出死白色面具,和萧条的腰身。 戋戋蓦然被一股极其强烈的熟悉感吞噬,天灵盖泼下冷水,凉得人心慌。 门死死关紧。 她怔怔趿鞋下地,站到了他面前。 瞳孔一片木讷,似霎时间因为看到死人而惊恐过度,催眠了。 他动也不动,好整以暇注视着她。 戋戋好妹妹。 还记得我吗? 我还活着,没想到吧。 戋戋伤恸的泪水涌出。 果然,她猜得没错。 没有什么比蓦然看见一个死人更惊心动魄。冤魂索命。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