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透光纸来,对,就是这个,蒙皮……然后裁一下,收边……” 糊好的简陋的兔子灯里头放了个蜡烛,放在那感觉站都站不稳,大家居然很高兴。 “我也要做,我也要做!” 几个孩子都非常开心,肖玄也毕竟年纪小,也玩到一起去了。 “老师,我做一个送你!” “肖蒙,你看,我扎的白兔灯!” 肖蒙竟然也对那男人和他手里那异形一般的兔子灯露出微笑。 活见鬼了真是。什么审美啊这班人。 肖腾对着这群愚蠢的凡人,感觉十分的无话可说,好像这一船只剩下他是唯一一个没被蛊惑的正常人了。 容六准备了大量的材料,然后他们居然又不知疲倦地做了孔明灯,甚至荷花灯。 看上去简单无奇 的纸灯,点上燃料以后,轻盈地腾空而起,愈升愈高,温暖的光摇摇荡荡,犹如一颗星辰,底下的年轻人们欢呼一片。 “……” 肖腾以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心情继续担任着他黑面大家长的角色,容六则一副贤内助的姿态,笑眯眯地在客人中间周旋,左右逢源,落落大方,犹如另一个主人一般。 肖腾对此非常无语,但容六的确帮他完成了一场还算成功的家宴。 最起码,他的儿女们多开心,肖玄多开心啊。 肖腾看着那在灯光里笑脸灿烂的弟弟。 肖玄的风格和容六类似,都是笑眯眯讨人喜欢的模样,但要比起来,肖玄又毕竟是小孩子,没法做到容六那么老练透彻,何况肖玄的心思并不在公司上。 过两年,肖玄就要丢下这些东西,当他自由自在的小说家去了。 不管怎么说,他的弟弟终于可以爱想爱的人,做想做的事。 而他不会那么选择。他是肖家的大少爷,什么“喜欢”之类的任性情绪,那都是给宠坏了的小孩子们的东西。 作为长子,他所拥有的首先是责任。父亲年迈退位以后,他就是家长,偌大的家业都指望他来扛。他娶了恰当的妻子,生了足够的孩子,继承了家业。 他是那个无法后退,无法躲避的人。 “亲爱的。” 虽然习惯了这个毫无针对性的口头禅,肖腾当众还是失态地呛了一口茶。 “要不要来放个花灯?” “……” “可以许个愿再放的。” 肖紫也说:“对啊,爸爸,来放一个吧,许个愿。” 肖腾冷冷地:“我没什么可许的。” 真要许的话,就是让容六这家伙赶紧从眼前消失? 不对。 现场有远比容六更令他心生烦躁的人。 要也是先把这个叫肖蒙的私生子推进水里再说。 父亲去世之后的遗嘱里,清晰宣布了遗产的分配。 公司和那些没什么争议的不动产,意料之内地,给了他和肖玄。但父亲的个人珍藏,私人的酒庄,农场,所有深深打上父亲烙印的东西,全留给了肖蒙。 他不小气,他根本不在意那些东西的经济价值,只是。 父亲最爱谁,这太明显了。 他始终是最不受宠的。 他虽然最能干,但也最不得父亲赏识。他的脾气,他的个性,他的思路,他犹如独自存活的无法为人所理解的怪兽一般。 连他最敬爱的父亲都不爱他。 他曾经应该是备受宠爱的长子,如今应该是饱受拥戴的家长,然而从来并不是。 当然,他也根本不需要。 晚宴结束,回到家的时候,肖腾觉得有些额外的疲惫。 今日上山晒得有点狠,回头室内冷气又开太低,晚上在画舫上更吹了风,轻微的头痛。 他坐在书房的椅子里,想着工作的事,不知不觉的,竟然迷糊过去了。 父亲去世的时候,他不曾掉过一滴眼泪。 满场都是或真或假的哀恸,哭红了眼睛的大群亲朋好友里,只有他面无表情,毫无哀伤之色。 大家都对他的无情指指点点。 其实人在真正悲痛到极的时候,是木然的。何况他从来都不善于流露。 只是事情过去多时,今时竟突然,猝不及防地梦见了。 他梦见父亲在书房里,膝盖上放着本摊开的书,面容慈祥地,招招手,叫他过去。 他几乎是手足无措地,朝着那对他鲜有地温和的老人走去。然而未及面前,那椅子上微笑的影像竟然慢慢淡了。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