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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节


出不了声了……”

    “大夫怎么说?”裴钧转头问她。

    裴妍哀声道:“大夫说,他这喉咙已然坏了,往后……是不可能再说话了。”

    “什么……”裴钧颤巍巍倒退一步,闻言只觉五雷轰顶。

    他瞠目看着眼前仍在对他笑着的梅林玉,一瞬间,过往几年中梅林玉讲给他的每一句笑话、每一句斗嘴都全数灌入他脑海,宛如滔天巨浪将他淹没。

    这些过去让他开怀大笑的,现在却让他双目一酸,倏地落下泪来——

    梅林玉这嘴是他安身立命的法宝,平日里是最闲不住的。他全凭这一张舌灿莲花的嘴哄得京城里头上上下下没人不喜欢他、没人不帮衬他,也全凭这张嘴把日子过得热热闹闹、欢欢喜喜,叫亲朋好友都快活……

    可从今往后,他这张嘴却再说不出话了。

    刹那间,愧疚宛似江河灌入裴钧胸腹,令他上前再度捧着梅林玉的脸,艰难哽咽:“对不起……老六,哥哥对不起你……”

    梅林玉拼命摇头,捂住他嘴,又极快地抬袖蹭落了眼角的泪,一把抱住他,拍着他的后背,喉中发出嘶嘶的喑咽。

    “裴钧,算我求求你……你留下来吧。”

    裴妍扶着桌站起来,颤着嗓子道:“他也需要你啊。”

    -

    京城之中,蔡沨攻入后与禁军纠缠数日,不惜死伤兵马、毁坏城池,终以火攻破了皇城,并在京郊抓获了沿密道出逃的姜湛一行,押回了宫中。

    他把姜湛囚禁在崇宁殿里,逼迫他下诏让援军退兵,接着,在占领皇城的第三日,他迫不及待地登基称帝、昭告天下,更将父亲蔡延尊为太上皇,奉于皇城以北的衍庆宫居住,赐三百仆从,令人日夜监视其行动。

    蔡岚出入宫中常行探望,见老父一世权臣,如今却沦为笼中之雀的模样,于心不忍,问蔡沨何故如此,蔡沨却只道:

    “爹太聪明了,不得不防。”

    蔡沨继承了蔡延的多疑与阴鸷,身骨中流淌着被沙场洗练出的残暴。他清洗京中势力,收编军队,改换禁军统领,假意劝降不愿退军的援兵,无果,便杀;他逼迫朝臣参拜,见张岭携一干清流誓死不从,当朝便要举刀杀人,却为声名之故,被谋士劝阻。

    他大怒,只能把张岭关入大牢、严禁探视,又毒打姜湛以泄愤慨,逼问裴钧下落,将裴钧斥为奸佞邪祟,发重金悬赏其项上人头,令天下缉捕,若遇曾与裴党有关的人等,亦都下令铲除。

    京城中人心惶惶,朝堂上风声鹤唳,蔡沨却并不因此而止。

    这一夜,他因深怕姜湛纠集旧日亲信反扑复辟,而令人前往崇宁殿中,说要搜走姜湛宫中的一切瓷器、刀剑和纸笔,想令姜湛既无法反抗他,也无法联络外界。

    姜湛与姜煊一同窝坐在崇宁殿角落里,心如死灰地看着蔡沨的人马如蝗虫一般闯入殿中,看他们一样样搜走他殿内所有可作武器的东西和所有一切值钱的东西,当看到一人伸手取走他桌上的金鸡镇纸时,他忽地起身扑上去,却当即被掼倒在地,下腹吃了重重一拳,萎倒在地。

    姜煊吓得惊叫一声躲在御案下,直到看见那些形似土匪的人大笑离去,才敢爬至姜湛身边,哭着问:“皇叔,他们是谁啊?”

    姜湛恨恨抬手抹掉了唇边的血,咬牙道:“绝顶的坏人。”

    姜煊忽地握住他手,怯生生道:“皇叔,我怕。”

    他手指的温暖令姜湛一颤。

    姜湛垂眼看向那双小手,见那手背上还留着些未褪干净的痘疤,当即皱起眉来转开眼去,一时闭起眼,想狠心丢开这双手,可挣扎了半晌,却发觉自己更将这双小手握紧了。

    几息之后,他转向姜煊,认真问道:“煊儿,若是能逃出去,你愿不愿意帮皇叔一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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