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抱着包袱的少女亦步亦趋地靠近少年,微仰着天鹅般纤细白皙的脖颈,伸手去拉少年的袖摆,“快走啦,我都困了。” ——她很美,但那种美却是罪恶的,让人没有由来地想要去摧毁。因为所有人都在痛苦着,只有她独自在天真中快乐着。 少年没有说话,他用最后一丝力气撕下了少女送来的干粮填进了嘴里,安静得等待着力量重新回归自己的身体。 “兄长,父亲到底为什么要罚你啊?”少女跪坐在少年的身边,充满依赖地揪扯着他的袖摆,眉眼却写满了任性的不渝,“你听话一点不好吗?这几天家里给人的感觉好糟糕,娘亲还一直拉着我的手哭,我不喜欢这样。” 面对着向来温柔宠溺自己的兄长,懵懂无知的少女说了这样的话。 她不知道自己的兄长牺牲了什么,又将要失去什么,才能保护她这份无知无觉的纯粹,她只是抱怨着控诉着,等待着兄长的再一次妥协。 “我要走了。”勉强恢复了体力,少年站起身来,手脚绵软,身姿却如竹般笔挺,透着绝不低头妥协的坚毅,“穆月语。” 少年低头,眸光淡淡地凝视着不知事的少女,话语冰冷得近乎凉薄,并无多少温情:“以后,你就不再是孩子了。” 留下这最后一句话,少年离开了穆家,头也不回,毫无眷恋。 本来就没有什么好眷恋的,对于无欲无求的少年来说,不管是有生养之恩的父母还是备受宠爱的幼妹,都不过是可以拿起也可以放下的缘。 少年有一颗充满大爱的心,却从来不懂得爱一个人应该有着怎样的姿态与样子。 他只是等待别人的索取,然后成全——如高驻云端的神明,大爱不过是施舍而已。 这样暗合天道的思想,让他与尘世格格不入。 ——这样的少年,会有懂得爱的一天吗? 离开穆家的少年,从瓢泼大雨中步步踏过,他伸出自己不沾阳春露水的手,从早已被泥土浑浊的河水里抱起了一个女孩。 奄奄一息的女孩背上有着一道足以致命的刀伤,她是从河流的上游漂流到这里的,身上沾满了尘泥,又狼狈,又肮脏。 将女孩送到镇上的医馆里,等她好了就给她寻找一个可以下榻落脚的地方——这样,就仁尽义至了吧? 少年平静地垂眸,却倏然对上了女孩猛然睁开的双眼。 女孩眉眼稚嫩,面色惨白发紫,大概是在水里泡得太久了,她身上的颜色也如淡在清水中的墨一样变得浅淡,人也像将要消散的残魂。 唯有那双眼睛凉得惊人,有火焰在她的眼里燃烧,安静却疯狂。明明里头深藏的情感是这样的竭嘶底里,却偏偏有着流于表面的平淡。 女孩什么都没说,她只是摊开一直攥紧的拳头,露出躺在手掌心中的一颗宝石。 “救我。”气若游丝的声音几乎要被雨水冲刷得干净,“挡雨、药物,剩的归你。” 两人安静地对视着,雨水毫不留情地浇淋在两人的身上,雨声充盈着耳蜗,恍惚间天地只剩彼此,那样孤独的寂寞在碰撞的瞬间迸发出压抑的花火,让人嘴里发苦发涩,谁也说不清楚那一瞬间,心脏是在麻木地鼓动,还是砰然地跳动着。 纯净无垢不染纤尘的少年遇见了写满故事的少女。 大抵就是如此吧。 少年带着女孩去了医馆,租了一套小小的院子作为女孩的下榻之所,却不知道为何停住了脚步,没有离开。 因为没有目的也没有归处,所以,就暂时在一起吧。 少年,是这么想的。 一起生活,一起旅行,一起流浪。他从不过问她的过往,她也从不问他将要去何方。 直到有一天,牵着女孩的手走在山道上的少年突然回头,语气淡淡地道:“你的名字。” “……”比起询问更像是命令的话语让女孩迟疑了一瞬,却还是嗫嚅着说道,“……易尘,日月易,心土尘。” 少年微微颔首,淡漠的眼里似有流云迤逦,藏着岁月荏苒的光与影:“少言。”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愿意将这个女孩撇下,但是少言并不准备违抗自己的心。 在得到答案之前就一直这么走下去,总能等到拨云见日的那天的。 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