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頠这回在开口,说的就没有之前那两件那么痛快利索了。他变得吞吞吐吐,仿佛羞于启齿。好吧,其实也不是一件多么羞耻的事情,裴頠只是没有经验,有些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只能干巴巴的先进行一个简略的背景介绍:“你知道的,我父亲因,咳,病早逝;兄长后来也意外早卒,我继承了父亲和兄长留下的钜鹿郡公爵位……” 卫玠点点头,这些他都是知道的。 要说裴頠也是不容易,他和王济的情况差不多,本都只是个被当做不需要继承家业来娇宠长大的嫡次子,结果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嫡次子还没长大,家就已经变了。王济的兄长王尚战死沙场,裴頠的大兄意外早卒,但裴頠比王济更惨,王济的爹好歹还活着,能支撑起王家,裴頠的爹却比他大兄死的还早,裴頠当时只是一个一门心思做学问、庶务完全不通的门外汉,面对兄长留下的两个嗷嗷待哺的子女,在一天之间,他就感觉到了仿佛整个世界向他压来的重量。 幸好,裴頠抗压能力比较强。在堂伯裴楷的帮助下,顺利继承了家产和爵位,迅速顶起了门楣,并尽心尽力的养大了两个兄子。连裴頠自己的孩子,都是比不过兄子在裴頠心中的地位。兄子中的男孩还没成年,裴頠就已经用自己的功绩,为那孩子请封了高阳亭侯。 结果…… 孩子里嫡女倒是还好,知道感恩,又进退有度。 唯一的男孩是个庶子,在小妾一味的溺爱、教唆下,变得不止没脑子,无德行,还极其的贪得无厌。一直造谣说裴頠抢了他的爵位,谁稀罕裴頠施舍给他的亭侯?裴家的一切本来就是他的! 裴頠为此气的差点一命呜呼。裴家在裴父和裴兄乍然死亡的时候,除了爵位,还剩下什么?他以为他为这个家付出了那么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结果却被人这般理解。 醒后,裴頠就表示,兄子这尊佛他是养不起了,让他单独分出去,别府而居。 “裴憬如何,我是不想管了。”裴頠如今与谁提起自己这个兄长的庶子都是直呼其名的,显然是已经被伤透了心,“但是大娘我不能不管。她是个好孩子,知书达理,与人为善。眼见着裴憬要拿妹妹去换钱,我断然是不能坐视不理的。” 不是所有的世家都是很有钱的,最起码裴憬这种自己没什么本事又花钱大手大脚惯了的,一旦失去了裴頠的支持,就只剩下了喝西北风一个选择。 见裴頠已经打定了主意不再与他来往,欠了一屁股债的裴憬就动起了歪门邪道的脑子,想要把他的嫡女妹妹卖给富商为妻。 “世家嫡女,下嫁那等低贱的商贾之人,也就他能做的出来了!”裴頠一提起裴憬就血气上涌,手直哆嗦,“这不只是丢不丢我裴家脸面的问题,而是骨肉亲情,他怎么就能做得出这种卖妹求荣的无耻行径?我是短了他吃,还是短了他喝?只是不给他零钱去赌博而已。我时常在想,是不是我错了,因为兄长早组而对他的庶子多般怜惜宠爱,结果却教出了如今这般禽兽不如的东西,我真是没脸去见我九泉之下的阿兄。” “你息怒,你息怒。需要我做什么,我一定尽力。”卫玠没有官身,但他身边的朋友着实不少,各个职位上都认识人,对付一个小小的高阳亭侯,不过是抬抬手的事情。 说实话,卫玠听到这里的时候,也是义愤难填的,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收拾一个他,裴家还是能够做到的。”世家这种庞然大物对于家族成员的限制,总是hi很有一套的,裴頠没想着求卫玠帮他对付兄子。他只是,他只是,他再一次踟蹰了起来,“是大娘……” 卫玠在这个时候还没转过来弯,他一脸懵懂的看着裴頠:“你要给她找门好亲事?我不懂这个啊,不过我可以回去帮你私下里悄悄问问我阿娘和舅母、叔母。”裴家大娘是孤女,没有父母帮着相看,婚事确实是不好说,卫玠甚至在考虑要不要进宫和皇后说说,想比羊皇后对裴家大娘更能感同身受。 “不不不,我虽然无能,但娘子还是很能干的。”裴頠的妻子也是名门闺秀,操持家中,样样贤惠。 “那我不明白了。”卫玠实在是不知道他还能做什么。 裴頠把心一横,牙一咬,便道:“我就直说了吧,先成家,再立业,你如今也一十有八,可曾考虑过婚事?我家、我家大娘心悦于你。” “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