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家里,明姝将晏子钦送走后捧着日渐浑圆的肚子在花园里散步,春岫和陈嬷嬷在两边仔细搀扶着。 她本想稍微逛逛就回房睡个回笼觉,却听下人议论,说起今朝城门未开,收泔水的都进不了城,不知如何是好。 “这倒奇了,长到这么大,从没听说过不开城门的。”明姝道。 陈嬷嬷道:“娘子年纪轻轻,哪经过许多事。那是四十几年前的事了,我还是个蓬头孩子,在望都老家,辽贼耶律休哥带着大军围城,何止是白日关城门,几个月都不开呢!” 明姝道:“可这是京城,总不会是辽人打到汴梁了吧!” 她虽不精通历史,却也知道汴梁城破是宋徽宗时代的事,离现在还远得很,而且不是辽人,是金兵。 陈嬷嬷道:“白日锁城,终归不是好事。” 明姝蹙紧了眉尖,心想不知晏子钦在朝中怎样,不如请最信得过的杜和过去看看状况,回来告诉一声。 ☆、第七十六章 杜和一大早爬起来练功,刚洗好了澡,换上一身天蓝纻丝长衫,正倚在回廊的玉栏杆上任由晓风吹乱他的发,襟袖当风,环佩弄影,换句话说,装酷,期待某个美貌女人经过投来爱慕的眼神。 最好是罗绮玉,她最近神神秘秘的,经常见不到人,让杜和颇为紧张。 仆人似主,晏子钦家不盛产花痴,看到杜和自我沉迷,纷纷还以看脑残的表情,陈嬷嬷悄声走到杜和身边,道:“杜郎君,醒醒。” “嗯?”杜和迷蒙地睁开一双酝酿着水气的桃花眼,正对上陈嬷嬷冷若冰霜的老脸,“啊!陈嬷嬷,什么事?” 陈嬷嬷将明姝的意思转达了,让他去衙门看看晏子钦的状况,杜和爽快答应,转身就准备出门。 望着他活力四射的背影,陈嬷嬷叹了口气。 “现在的年轻人,本性倒不坏,只是脑子有点奇怪,唉……” 杜和走出几步,才想起现在不过辰时初,晏子钦未必能到衙门,去了也白去,便先回房吃了点昨天在旧宋门外买的蜂糖糍糕。吃遍汴梁,若论米面点心,还是这家做得好,昨日已分给明姝等人了,晏子钦回来得晚,没来得及给他,知道他爱吃甜的,顺路带过去给他尝尝。 连吃带拿,要出门时天光已大亮,算计着时间刚好,却看见一道熟悉的背影从角门出去。 青衣白裙,头上扎着浅灰巾帼,身段之窈窕,不是罗绮玉却是谁。 杜和走角门本是为了抄个近路,出了门直接出巷子,没想到撞上罗绮玉,她显然没察觉到杜和的存在,往门外张望一下,抱着怀里的包袱跨出门槛。 她最近总是鬼鬼祟祟,在忙些什么呢?杜和捏着下巴思索着,想来想去,和不跟去看看,她在京城没亲人,故人也都是些靠不住的,要真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困难,他见到了也能帮一把。 何况她寄身于晏子钦家的事很少有人知道,市井间都把她比作西施,丁家树倒猢狲散,罗绮玉也不知所踪了,只是不知谁有幸做她的范蠡,陪她共泛五湖风。 看她拿着手帕挡住脸的样子,显然也不希望被外人认出。 不远不近跟着罗绮玉出了平安坊,若论跟踪,杜和不是行家,罗绮玉更是万分警觉,他不得不步步小心,借着行人摊铺打掩护,走了半个时辰,穿了小半座城,罗绮玉都没发觉身后缀着个眉头越皱越紧的杜和。 起初,杜和还觉得有趣,后来越走越偏,心下嘀咕起来,罗绮玉究竟要去哪?太平坊大致在四方城池的正中,他们一径往南走,直走过汴水上的州桥,又走了一里,来到曲院街地界。 说起城南曲院街,汴梁城里无人不晓,国初时因在此地督造酿酒所用的酒曲而得名“曲院”,后来渐渐变成了有名的花街柳巷,虽比汴水两侧的青楼差些格调,却也是一掷千金、缠头万两的温柔乡。 “她来这里做什么?”杜和立在街角,狐疑地打量着罗绮玉,见她在一处红灯高悬的院落前徘徊良久,幸而此地夜夜笙歌,白日冷落,没有闲人,这才叩开大门,被一个裹着绿头巾的乐工请了进去。 杜和仰头看看门上牌匾,原来叫清月馆,不必说,一定是一处青楼。 她为什么还要和这种地方有牵扯?杜和眉头紧锁,只觉得心里闷闷的,像被人打了一棍,又想打别人一顿,说不出的憋屈。坐在街角的墙后,从纸盒里拿出本来要给晏子钦的蜂糖糍糕,一边生闷气,一边啊呜啊呜吃了个干净,把纸盒往地上一摔,抬脚嘎吱嘎吱踩成一张平板,发泄一气,力气使完了,靠在墙上喘息。 “活见鬼,我生的哪门子闲气!”他抽了自己一巴掌,捡起已经成为纸片的纸盒,团成一团,气鼓鼓沿着来路回去,一路上眼睛发直,就像上了弦一样往前冲,好几次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