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交拜已毕,桃华被喜娘扶进新房,往喜床上一坐的时候,也觉得有点挺不住了。成亲真是个体力活啊,单说头上顶着个几斤重的东西坐了大半天,就足够把人的脖子压成僵硬的。必须感谢郑姑姑之前对她的训练,不然别说进宫朝贺,她自己的婚礼都要顶不下来了。 “新郎揭盖头啦。”喜娘今儿也挺心累的,好多程序都不合规矩,回了内务府不知怎么交差,好容易熬到最后两项,但愿郡王爷可别再闹什么夭蛾子了。难道说西北那边的婚仪便是如此不讲究?不过——看起来郡王爷对王妃是真的颇为爱重呢。 桃华觉得眼前一亮,终于可以抬起头来了。 入目是一片红,沈数身穿大红喜服,手握喜秤,站在那里对着她微笑。桃华不自觉地也回了他一个微笑,顿时听见新房里一片笑声:“笑了,笑了——” 喜娘笑盈盈地捧上合卺杯来。这是一只白玉雕成的葫芦,从中剖为两半,中间以红线相络,里头各倒了一点儿酒。 因为有线络着,两只合卺杯之间拉不开太大距离,新郎新娘自然也就几乎是头对头地凑在一起饮酒。喝酒时两人并坐在床边,肩膀相碰,桃华几乎能听到沈数略有些沉重的呼吸在耳边低响,于是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起来,连酒饮下去是什么滋味都没品出来。 按说喜房中应该有男家的亲戚女眷来陪坐,但是沈数这里没有,索性就请了靖海侯夫人和文氏进来相陪。这两人自然是不会要闹什么洞房的,见饮过了合卺酒便笑着催道:“王爷去外头饮酒吧,这里有我们呢。” 按规矩,饮过合卺酒后,沈数就该去外头酒宴上敬酒了。只是这会儿他颇有点不情愿,靖海侯夫人看出他的意思,笑着将他推了出去:“王爷出去转一圈便是。”沈数的身份,今日席间也没人敢灌他酒的。 文氏坐在一边,只管看着桃华笑,笑得桃华脸上都热了方向薄荷道:“快给你们王妃打水来洗脸,将头冠摘了轻松轻松。” 靖海侯夫人走回来笑道:“可不是。这冠戴着好看,可也真是重得很,想当年我嫁给我们侯爷的时候,也被压得着实不轻。” 侯夫人的头冠纵比不得郡王妃,那份量也是不轻。文氏嫁给江悟时虽没有什么品级,但南华郡主岂会让自己长子娶的媳妇露出寒酸相,特地打制了一顶足金镶珠的冠送过去,是以文氏成亲当日也是被压得不轻。几个女人颇有共鸣,竟谈笑风生了起来。 薄荷端了热水进来,桃华把脸上的厚厚一层脂粉洗了,才像重获新生似的长吁了口气。这一下把靖海侯夫人又逗笑了:“成亲都是这样的,恨不得刷了一层又一层的粉,我那时对着镜子都认不出自己了。” 这又引起了共鸣,文氏同样感叹了一番,又笑道:“可郡王爷显见是认得出的。”刚才揭了盖头盯着人看了半天呢。 桃华脸上顿时一红。论起打趣来,她确实跟这两位已婚妇女比不了。未婚打不过已婚,这个真理从古到今大概都是永恒不变的。 靖海侯夫人笑着正要说话,帘子一掀,一个绿衣丫鬟领着两个小丫鬟提着食盒进来,先行了礼便道:“王爷让王妃先用些东西垫垫,这是奴婢们照着南边的口味准备的,只不知手艺合不合王妃的胃口。” 两个小丫鬟流水般摆出点心和粥菜来,果然都是江南风味。文氏掩着嘴直笑,靖海侯夫人也叹道:“王爷果然体贴。” 桃华却只瞧着那绿衣丫鬟,点头笑道:“倒麻烦你们了。” 这穿绿衣的丫鬟自然就是蝉衣,闻言低头道:“王爷吩咐的,奴婢们岂敢说辛苦,只要王妃用着还适口,就是给奴婢们脸面了。” 桃华轻轻笑了一下。说话听音,蝉衣虽然说得谦卑,可开头就说是王爷吩咐的,难道是说如果没有沈数吩咐,她们就不准备了吗?景氏没看错,这位果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不过这都是小事,桃华摆摆手,薄荷就上前去亲热地拉着蝉衣,往她手里塞了个荷包:“辛苦姐姐了。我们初来乍到的,地方在哪里都不知晓,还得要姐姐指点一下才好。”说着就叫桔梗儿:“跟着这位姐姐去,把园子里的地方都打听清楚了,免得总是烦劳姐姐们。” 桔梗儿也跟着桃华嫁了过来。蒋柏华渐渐要搬到前院去读书,身边也该放小厮,并不必桔梗儿再陪着他玩了。桃华原本是想将桔梗留给蒋柏华,但筹划一番还是将她带来了——之前蒋家的下人少,她身边得用的就只有薄荷和桔梗两个,若是再留下一个,到了郡王府有什么事,人手都不够用。 桔梗儿听了薄荷的话,立刻也缠上去拉住了蝉衣,一口一个姐姐甜甜蜜蜜地叫着,跟着出去了。 这里新房中略有片刻寂静。靖海侯夫人是个人精子,何况自己也是管家理事的好手,怎能听不出蝉衣话里的意思,忍不住悄悄瞥了桃华一眼,心下暗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