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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爷爷宣布要让她也来药堂坐堂的时候,才告诉他们自己已经在外地找到了工作。至于那个药堂么,现在就可以留给他们亲爱的孙子,免得将来被她带到外人家去。

    虽然已经穿越过来七年,但现在想起爷爷当时的表情,桃华都觉得五味杂陈。

    在陶家,子弟成为坐堂医,就意味着不久便会正式承继药堂。而陶华明确地拒绝,就等于拒绝了整个药堂。

    然而那时候已经没有第二个承继人了。堂兄弟里最有天赋的大堂哥已经抛下医术八年,而爷爷已经年近八十,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再去教导一个儿孙了。更何况,即使他有这个精力,也没有一个孙儿比陶华学得更好。

    陶华当时是带着痛快的感觉离开家的。那时候她觉得痛快这个词儿真是太精确了,不痛不快,只有你把自己受到的伤痛全部反拍在对方脸上的时候,才是真正的痛快。

    那之后陶华再也没有回家,除了每年给家里寄一笔钱之外,唯一的一次联系,是爷爷去世之后。妈妈给她打了个电话,说爷爷把所有的行医手记都留给了她。

    那个是陶家数代人留下来的行医记录,上头记载了许多各有特色的脉案。陶华虽然从八岁起就能旁观爷爷给人看病,然而仍旧有许多病例是她根本没有遇见过的。

    这东西一向只留给药堂的承继人,这次却破例留给了她。爷爷没有要求陶华回家,只是让人把整整一大箱子的笔记寄给了她。

    那箱笔记就是陶华与家里最后一次联络了。直到三十五岁那年猝死在工作岗位上,她都再没有回家一次。等她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蒋桃华的时候,第一个想法居然是——怎么又到了医药世家!

    不过此家终究非彼家。桃华觉得自己在这里简直得到了一切。虽然生身母亲李氏没能见到,但父亲蒋锡身兼两职,一个人就给了她上一辈子在那个大家庭里都没有得到过的爱。对她而言,过去的一生唯一值得回忆的,大概也就是那整整一大箱的行医笔记了。

    在家乡的人看来,桃华可算是心硬如铁,竟然连将她从小教育到大的爷爷的葬礼都不回来参加;也不探望父母弟弟,竟好像跟这个家一刀两断了似的。

    其实桃华自己也是这么觉得的。到外地工作之后,随着看过的事情越来越多,她偶尔也会想想自己或许是对爷爷太过苛刻了。然而幼年之时就打在身上的烙印是不可能轻易去掉的,一直到死,桃华也还是那个脾气——决定了不再付出的感情,就绝无迟疑。

    虽然穿越了过来,这个时代又是要求女子温婉柔和,但桃华知道,她或许可以在外表上蒙一层柔软的装饰,却改不了芯子里的冷和硬。

    不提桃华一瞬间的回忆,那边蝶衣挨了硬梆梆的一句,刚才因为误会而产生的一丝丝内疚顿时抛到了九霄云外:”我们不是来抓药的!”随手把一个小瓶子往柜台上一扔,”你家卖的什么跌打酒,根本没有用!”

    砰一声瓷瓶口被磕碎了一块,药酒从缺口处流了出来,带起一股略有些刺鼻的味道。蝶衣冷笑着一指门边那个始终没有说话的男子:”买的时候跟我们说,三天包起效。结果我们的人用了这药酒,不但没好,反而更糟了!今天要不给我们个交待,你家这药堂也别开了!”

    淮山顿时吃了一惊。他虽然没看出来那位公子身上的衣料是织造进贡的纹样,但也看得出来是上好的料子。且那人虽然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但拇指上戴着的一个玉扳指却是润白如脂,乃是贵重的羊脂玉。现在这丫鬟打扮的蝶衣又夸下这样的海口来,恐怕今天真是遇上了贵人。

    宋账房也有些着急。他是知道东家大姑娘的脾气素来吃软不吃硬,然而蒋家现在却是不能轻易得罪人的。大房虽有官身却远在京城,且一个五品官在京城之中根本算不得什么;二房蒋锡却是只有个秀才功名在身上,随便来个官家子弟都惹不起。

    然而要让桃华去说软话,宋账房却也有些舍不得。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且又没有做错什么。宋账房略一权衡,便上前一步道:”不知这位小哥是什么伤?”

    蝶衣怒冲冲道:”本是在下马车的时候扭了一下,不过略有些疼痛。回去用你们的药酒擦了三天,如今反而一步都不能走了!十五,让他们看看!”

    一步都不能走是有些夸张,不过刚才淮山确实看见这个叫十五的小厮是扶着门挪进来的,一条右腿看起来的确行动不便。

    十五犹豫了一下,将裤管挽了起来。一股子跌打酒的味道立刻散开来,证明他腿上没少擦药酒。

    腿看起来有些肿胀,膝盖处有一大块青紫,颜色浓重,旁边还有淡紫色条纹,看着颇为可怖。宋账房看不出什么,只好道:”不知小哥是否涂擦药酒之后又搓揉过?可是顺着筋络搓的?”

    蝶衣立刻竖起了眉毛:”怎么,是要说我们搓药酒的手法不对?告诉你,他是习武的,扭伤之后如何治疗再清楚不过了!”

    真要是这么明白,世上倒不需要郎中了……宋账房心里暗呼倒楣,正想再说m.ZGxxh.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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