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得及答话,便有一道身影停步在霍晏面前。 霍清渺几乎是以提裙疾跑的速度抵达,气息微微有些喘,极力保持平静:“二哥,我夫君过生辰邀请函都寄到了府上,眼看着时间变到了,你怎么还在这耽搁?” 霍晏有些茫然:“早上出门匆忙,母亲忘了提醒我吧,我竟然未准备礼物。” “没关系的,只要你人到的就是最好的礼物。”霍清渺扯了扯嘴角,强行挑起一个笑,视线平移落在了郭赵身上:“这位是二哥的朋友吗,也请一起去府上喝杯酒吧。” 霍晏想说不是,霍清渺不动声色地一脚踩上。 她今日本是要出城烧香,因好几处修路不能走,绕来绕去才绕到这,正巧看见了霍晏和他身边的人。 沈浮如身处于鸿胪寺,上次送北端摄政公主一行人离开,霍清渺曾经送夫君一段路,恰巧看见过郭赵。 前几天她进宫,看见了竹叶和金匮,嘴欠的问了一句:“这是给陛下准备的?” 白不厌嘴角一沉,笑容不复:“这是用来钓郭赵的。” 她吓了一跳,没敢再多问,也不清楚事情始末,就知道陛下想抓郭赵,自个儿夫君一直在排查北端来的商人流民找的也是这个人,所以当街看见二哥同人讲话,当时两眼一黑,就一个念头,不会要闯祸吧? 她想将功补过,也想立功,于是冲上前来,脑子里胡乱钻出几个念头,随便抓了一个就扯了出来:“……一起去府上喝杯酒吧。” 郭赵笑得不动声色,“好。” 霍晏脚疼的厉害,又不敢声张,只得告诉了其他人自个儿暂时离开,他们继续修路。 二人翻身上马,并肩而行。 霍清渺回到马车,用帕子擦了下额头上的汗,在心里给自己打足气儿,掀开了帘子,眼神闪烁,打听起来:“这位先生不知在哪儿高就呀?” “从北端来的。”郭赵倒也坦荡。 “我听说那正打仗内乱呢。”霍清渺试探着:“先生怎么没趁着战乱建功立业,反倒是跑到了南楚来。” 霍晏听着对话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但常年被忽视轻视的他习惯性的保持了沉默。 郭赵道:“战争的艺术在于你对山头另一边的情况了如指掌,可那样又很无趣。” 霍清渺没听懂什么意思,微微蹙眉。 郭赵微笑着问:“夫人对战争很感兴趣?” 霍清渺犹豫一下,说:“我听夫君说朝廷上提了几次攻打北端,王丞相和王大将军都是主战派,但陛下并不同意。” “战争总是由老家伙发起,年青人上阵。历史总是在重演,但这一次被掐断。”郭赵的笑容里面有了几分真意:“这很有趣。” 霍清渺不太舒服,她觉得自个儿就像是在和阎良花对话。对方也总是一副“我什么都看破,我笑看你犯傻”的态度。郭赵要比阎良花温和,更加平易近人,但霍清渺觉得他们骨子里没差别。她心浮气躁地一甩车帘,脑子有些乱,只能祈祷自个儿那个小丫鬟机灵一些,尽快向宫中通禀。 她让车夫别尽快回家,带着两个人在街道上一圈一圈的绕,因为四处都在修路,所以绕路看着也不太明显。 霍晏很快察觉不对劲,习惯的保持着沉默。 郭赵坐在高头大马上,仿佛一切都为察觉,饶有兴致地扫过道路两侧。那里有图书馆、女学堂、小学、纺织铺子等等,密密麻麻如雨后春竹一般长出来的设施。 纷纷杂杂的树叶飘落在铺满残花的石阶上,小贩沿街叫卖,小儿一起拍着手在街上拦着一个喝的醉醺醺老汉高唱《白铜鞮》。赶出来的娘揪着一个孩子的耳朵问:“笑什么呢像个傻子?” 小孩指着那醉汉说:“他像山公一样烂醉如泥。” 娘道:“还在这嘲笑人家,你若不好好读书,将来也只能像他一样踌躇不得之类的喝酒,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小孩一本正经道:“老师说,秦丞相李斯被秦二世杀掉,临刑时对他儿子说:吾欲与若(你)复牵黄犬,俱出上蔡(李斯的故乡)东门,逐狡兔,岂可得乎! 晋朝的羊祜镇守襄阳时常游岘山,曾对人说:由来贤达胜士登此远望,如我与卿者多矣,皆湮没无闻,使人悲伤。 祜死后,襄阳人在岘山立碑纪念。见到碑的人往往流泪,名为堕泪碑。 如今碑也已剥落,再无人为之堕泪了。 一个生前即未得善终,一个身后虽有人为之立碑,但也难免逐渐湮没,不能有月下倾金罍这般快乐而现实。那清风朗月可以不花一钱尽情享用,酒醉之后,像玉山一样倒在风月中,潇洒和适意,又怎么成了郁郁不得志的喝酒?我又怎么会笑不出来呢?” 车夫牵着马车慢慢走过母子二人,霍清渺啧了啧舌,“现在的小孩子太厉害了。”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