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人,但取名的功夫着实不怎么样。 他说:“我方才念你名字,险些念成竹叶儿,那你以后就叫这名吧。” 竹叶没什么意见,反正都是叶子,做个点缀罢了。 娘的注意力一直都集中在弟弟身上,万万没想到要被带走的是楚叶儿,她领着孩子进里屋拿包裹,手都在抖。 像这种乱世,一分开就是一辈子。 甭管那男人穿的多好,总归是个中年男人,把女儿就这么交出去,将来会被送到什么地方都不好说。 娘头一次真切的看着她,发觉自家姑娘长得也挺俊,就是总在外边挖野草,砍木柴,没穿过一件新衣裳,弄得糙。她越看越难受,蹲在地上捂着嘴巴,眼泪不断的流:“叶儿,你别怪娘,在家里都得饿死,跟着他走说不定有出路。” 竹叶正儿八经的像个成年人一般,很老成的拍了拍娘的肩膀,说:“娘,你别哭了,要是卖一个女儿就哭成这样,你以后得哭成什么样呀?” 娘很惊讶的看着她,连哭都忘了。 大姐做好了饭,竹叶在家里吃了最后一顿饭,也是吃的最好的一顿。 从前她在家,可从不敢放开肚子吃,毕竟不如大姐年纪大能干,不如小妹妹得娘宠爱,更比不上哥哥弟弟们那能干地里活。 她夹在中间这个尴尬的位置,小心翼翼的收起了肚子,天天用裤腰带勒,从六岁开始就不饥不饱的活着,十岁吃了人生中第一顿饱饭。 如果知道被卖了,就有这种好的待遇,那就早点把她卖了吧。 爹给她装了两个窝窝头,放到了背包里。 一大家子送她走。 爹有些讨好的说:“要是你跟这个人真有大造化,别忘了家里人。” 竹叶的视线扫过每一个人,笑了笑,最后落在了弟弟身上,问:“那鸡蛋好吃吗?” 她想,哪怕是她最后吃到的那口鸡蛋,眼下的怨气都不会这么重。 客人有匹马,抓着她的后脖颈衣服,拽上了马,从后面将人搂在怀中。 他说:“从此山水不相逢,挥挥手告别吧。” 竹叶愣是狠了狠心,没回头告别。 马儿奔跑,风刮着脸颊,她躲进客人的怀里,心里胡乱琢磨着,亏得还没到那缺粮的地步,不会易子而食。 她从前听村里老人说,打仗打的没人种地,粮食短缺,又遇上了干旱,地动,简直就是老天爷不给人活路。 人总要活下去,孩子成了粮食。舍不得吃自家儿子,就送出去跟别人换着吃。 竹叶觉得,这舍不得就像是一层遮羞布,你把孩子送出去的那一刻,难道不知道是什么下场么? 耳畔有风声,也有人的喊声。 “……叶儿,叶儿——娘不知道要被带走的是你,娘以为是你弟弟,不然那鸡蛋准给你吃——”娘草鞋都跑丢了,脚被石头划开了口子,每跑一步都是血脚印,她仿佛没有察觉,拼命的追着马。 竹叶下意识的想要探头看,被他一把按住了脑袋,他催促着马儿快跑,声音在小孩的耳畔响起:“心如江水,永不回头。” 人生有很多条分叉口,但没听说过谁往回走。 这是郭赵作为老师,给她上的第一堂课。 郭赵领着竹叶一路风餐露宿,在荒郊野外,竹叶年幼吃不了昼夜赶路的苦,时常倒在他怀中昏睡,越发消瘦,干干瘪瘪的像是个树枝。 郭赵许诺道:“等到了你大师兄那,让你吃些好的。” 竹叶满脸诚恳的发问:“我……还有师兄?” 她以为自己是唯一被买来的孩子。 因为师父看着阔绰,实则二两银子是最后的积蓄。 这一路上,基本上都是靠着他温和优雅的气质,被人误认为是落难公子而混了一口饭吃。 但竹叶知道,师父的脑袋不太好,师父喜欢玩草。 他有个很漂亮的白玉盒,散发着淡淡香气,贴身装怀,好几次都硌到了竹叶。但怀抱太温暖,所以她从未发表过意见。 每当他们休息又没饭吃的时候,师父就会打开盒子。 他取五十根蓍草,拿出一根来横放到前面,把其他四十九根放到一起,任意的分为左右两摞,然后进行一系列不懂的操作。 师父说,这是六爻,算命用的。 不过,他一次都没算准过。 前脚说今天不会下雨,后脚就会大雨漫天。 他说今天会饿肚子,傍晚时候就会有一只兔子撞到树上,直蹬腿。 竹叶觉得从某种角度说,师父算的很准,只要凡事反着来就行。 今天师父又算了一卦,若有所思的说:“咱们今天很安全。” 竹叶立即警铃大作。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