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华瞅着他那一身脏兮兮的样儿,着实是同情不起来,自己懒散偏要怪时运不济。 “茶楼酒馆里你就算口齿不行当不了小二,倒泔水、刷碗、挑担的活儿你也总可以。” 彭大壮闻言,捂了嘴一副反胃状,“官爷,我也干了半日,泔水的馊味儿着实不能闻。” 裴华瞅着他身上不知几日没换洗的衣裳,果然是灯下黑,自己身上的味儿也不比泔水好闻多少,心里感叹幸好小芹姐和离了,这么个人真的是无可救药。 那彭大壮仍然没住口:“我如今才算是看明白了,小芹多好啊,从来没这么逼过我……” 这话里的确有当着裴华面儿巴结的成分,但多少也透着点内心真实的想法,听得裴华头大,就这样他还想着挑肥拣瘦,“我听着如今你这个媳妇倒是同你最配,有她在不愁你不上进,你怎么反倒懊悔起来了。” 锣鼓听音听话听声,彭大壮听得出裴华声音冷了下来,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 眼瞅着就要到村口了,彭大壮心里惴惴,“官爷,我那个婆娘真凶得很!我看您莫要去触这个霉头,要不,送到这里您就回吧。”便求着裴华走。 裴华也不答话,只管押着彭大壮一路到了彭家。 彭家只三个女人带了彭二壮家的小子在家。彭老娘同彭二壮媳妇儿正在给几个月后出生的娃娃编摇篮,村里人给奶娃娃做摇篮,都是用同笸箩簸箕边沿一样的材料——“王八柳”,这种柳条儿绵软细腻,磨去上头凹凸的节子正是用来编箩编筐的好材料。而丽娘瞧着全家人围着弟媳妇的肚子转早已有了三分气,只推暑热身子不爽并未来帮忙。 忽巴拉就瞧见院子里多了两个人。一个是衣衫褴褛几乎快要认不出模样的彭大壮,另一个剑眉星目好生俊朗。 这二人都让彭家三人十分惊讶。特别是裴华,丽娘不认得,但彭老娘和彭二壮媳妇儿却知道,彭大壮这是又惹出祸端了,当下也不去管彭大壮,赶紧起身寒暄倒水:“官爷快进屋坐。” 丽娘听那婆媳俩对裴华似乎熟稔,又叫他“官爷”,心下纳罕,彭家何时有这般拿得出手的亲戚或熟人? “娘,这是?”丽娘还想着套近乎。 “不用忙。”裴华并不打算进屋坐去,拦了殷勤着预备去斟茶的二人,直奔主题,将彭大壮去吉安村找杜小芹的事儿说了个底掉儿,“这次就罢了,若是还有下次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丽娘起先听着还云里雾里,不过听到后头就全明白了过来,之前就听说杜家小妹嫁了个官爷,想必就是眼前这位了。这个杀千刀的彭大壮,脸全被他一人丢尽了,不肯老老实实做工也就算了,还敢背着她去找杜小芹? 气得肝儿都疼起来,扭身去屋里抓了一把地上的“王八柳”,气汹汹照着彭大壮身上就是一顿抽,那柳条柔韧极强,不仅打在身上火辣辣的疼,暴起来的伤痕一个月都不带消的。 彭大壮被打得跳将起来,满口求饶呼疼,彭老娘和彭二壮媳妇儿也不上前阻拦,他急了只好往裴华身后躲,丽娘力道来不及收,柳条奔着裴华面前带着风就要甩下去,被裴华一把轻松握住。 “官……官爷,我不是有心的。”丽娘结巴道,望向裴华身后的彭大壮愈发添了狠劲儿。 裴华对于这一摊子闹剧心生厌烦,皱着眉,“还望你以后管着些彭大壮,切莫让他再靠近杜家人半步。” “官爷只管放心,他若再敢去,不用官爷你动手,我就让他下不了炕……” 裴华点了点头,转身离去,临走前又朝着彭大壮瞅了两眼,警告意味颇浓,彭大壮内外夹击,差点没晕了过去。 等裴华走了,彭大壮到底被丽娘撕扯着扭打了一顿,已经好几日东躲西藏混日子的彭大壮直接眼冒金星被揉搓地差点晕厥过去,只可惜他自己将事情给办老了,苦肉计不再管用。第二日就被逼着下地干活儿了。 拉麦、辗麦、扬场、晾晒、归仓……放下镰刀是木锨,放下木锨是扫帚,放下扫帚是铁耙,晒得黝黑,瘦了两大圈,端的是几年来从未有过的辛劳和苦楚,只是自己出了错让人捏了小辫儿在手里,理亏得很,除了咬牙坚持又能怎么办呢。不过这一番劳作下来倒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精壮了起来,耐力也好了许多,逐渐适应了田里的活计,愣是被丽娘给一手调教成了下地干活儿的庄稼汉。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