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肚儿洗的时候就能分成六个部分,肚领儿、肚板儿、肚葫芦、散丹、肚蘑菇和食信儿。最好洗的就要数食信儿了,实际上食信儿就是食管。另外比较好清洗的就是肚领儿和肚板儿。剩下的三个部分就不甚好洗了,其中最难洗的就是散丹。 羊肚儿比牛肚儿还要小些,牛散丹洗着就够费劲了,更别说羊散丹,不仅个头小,还是一层一层的,听说苏先生今晚来家做客,杜芊芊洗得就更细致了。 季桂月在旁边帮忙洗羊心和羊肺,这两样相较于羊肚儿要容易清洗得多。 给羊肚儿去黑皮,乡里人都将这层黑皮形象得称作“草芽儿”或者“草芽子”,这是最费功夫的。杜芊芊用一个大锅放满了清水,放小泥炉子上坐火烧沸,端锅离火,用对半剖开匏瓜而成的水瓢往这锅滚水里舀上大半瓢的凉井水,随后立马将羊肚儿按在锅里头,之前杜芊芊央杜大山用桐木做了一双长木筷用来炸油条,这会子派上了用场,用这双长筷子挑着锅里的羊肚儿翻翻个儿,尽量让全部表面沾上热水。 这步是关键,若是没有那大半瓢的凉井水,“草芽儿”可就甭想剥下来了。“草芽儿”经十成的开水一烫就牢牢粘在羊肚儿上,哪怕用锋利的刀也刮不下来。有了那大半瓢,“草芽儿”一搓就掉,容易极了。 不光是洗下水有讲究,就连入锅的时间也分前后,因为每样下水煮的火候不一样,肺头先熟,羊肚儿后熟,若是一块下锅,不是这样没熟就是那样老了。 等杜芊芊改刀切块,凉水下锅的时候,天色暗了下来。季桂月就催着杜大山去学堂接人:“听你说那苏先生一个人呆着,这大冬天那么大个屋子怪冷清的,你去请了来,先坐着吃吃茶聊聊天也好。” 一进杜家院子,第一眼吸引到苏岳的不是别的,而是那个之前装了一大捧郁郁葱葱狗尾巴草的破腌菜缸,狗尾巴草在十月底十一月初的时候凋谢,要到来年的四月份才会开始新一轮的发育生长,现在在这个破腌菜缸里取代狗尾巴草的是甜象草。 如果说别人看见狗尾巴草起码还能认识,那么甜象草就更是默默无闻的存在了。因其没有什么明显的特征,人们都是过目即忘。可是你若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它独特的可爱。叶互生,对着光能看清叶面上软绒绒的茸毛,圆锥状的花序呈微褐黄色,每束穗上都有二三百个小穗,每小穗都顶着三朵小小的、不起眼的花朵。 连狗尾巴草都顶不住的冬天,山上一片凋零,只有它还顽强地活着,在凛冽的冬日给大地保有一丝绿意,杜家院子早已经不是杜芊芊刚来时的样子,那时候门可罗雀,吃饭都成问题,现在不同了,来串门的、买乌发膏的、卖花生的、甚或是舍了面儿给自家孩子要上一两根棒棒糖的,每日里来来往往多少人,看到破腌菜缸里狗尾巴草或者甜象草,有些压根注意不到,那些注意到了的,大多也就是笑一下杜芊芊古怪的审美。 迄今为止,从内心喜爱、赞美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上次来吃烧烤的裴华,还有就是第一次登门的苏岳了。 不用杜大山介绍,这肯定又是他家小妹的杰作,这会子杜芊芊正在厨房里忙,杜大山将苏岳请进了堂屋。 迎面而来的茶香暖风,原来这个大肚炉子生起来这么暖和,条桌上白瓷碟子里砂绿色的乌龙茶饼,苏岳觉着自己这一趟来对了。 加入葱段、姜片和烧酒,要沸未沸之时小心撇去上面的浮沫,白萝卜是最便宜也最容易得的增鲜食材,白萝卜汁的鲜被称赞为“醍醐甘露未易及此”,自家菜园子里的大白萝卜长得极好,白胖胖,杜芊芊特意熬了白萝卜汁给羊肚儿汤添上鲜味。 “咕嘟嘟”冒着泡的羊肚儿汤一上桌,热闹的吃饭气氛就立马出来了。 “苏先生,您尝尝,杨二叔养羊场新鲜拿回来的。”杜芊芊还特意调了两碟蘸料,一碟加了芫荽并些许食盐,另一碟酱豆腐与韭菜花调匀,并额外倒了点白胡椒粉,若是觉得膻还可以自己加。 苏岳一打量,眼前这个少女顾盼神飞、乌发玉肌,笑弯成月牙儿的眼睛亮晶晶,展示着十三四岁少女独有的甜,不愧是给了自己许多意想不到的妹子。 再看这一家人,面色都很红润,寻常庄稼人常年操劳或拮据,气色很难像这一家人这么好,特别是杜芊芊和安安,粉白剔透。 苏岳这个人吃什么倒真无所谓,只一点,他极爱干净,从他的屋子就能看出来,他没想到一个山村里的人家比他还干净,而且讲究。 羊杂在杜芊芊的巧手下经历了两次汆烫:第一次去腥味和膻味;第二次加入花椒和姜片熬煮到熟软,泡入沁凉的井水增加羊杂的韧度。汤碗捧起,吹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