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嘉感觉到身下的床板动了动,然后喻斯鸿凑得更近了。两人之间几乎没有了空隙,她感觉到有滚烫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气息蒸得四周的空气都在发抖打颤,蒸得她几乎要从里到外地融化。 她不禁闭上了眼睛。 有手指触碰到她短发毛躁的边端,顺着边角滑下,一下一下地描绘她形状美好的下颚曲线。她听到低沉暗哑的声音:“在老家的时候,学校门口有一个拉二胡的瞎子老头。” “嗯?”她闭着眼轻轻问。 那个低沉暗哑的声音继续说:“我的二胡就是向他学的,他靠给人剃头讨生活。” 唐嘉继续闭着眼轻轻问:“失明的人也能剃发吗?” 手指沿着下颚曲线滑到唇珠上,“瞎老头不仅会剃头,还能说好多故事。他告诉我,他是文.革前的知识分子。” 那个声音又问:“想听故事吗?” 唐嘉答:“想。” “你说一个我说一个。” 唐嘉闭着眼睛笑,想了想说:“一对渐行渐远的夫妻,丈夫是语言学家。有一天妻子跳楼自杀而死,目击者只有他们养的狗。妻子的突然死亡重新唤起丈夫对妻子的爱,他痛苦不已。最后他做了一个决定。” “什么决定。” “他要用一生教会他们的狗说话,让它说出妻子死亡那天的所有真相。” 喻斯鸿低低地笑:“是一个好故事,也不是一个好故事。” “为什么不是一个好故事?”她有些不服气,睁开眼睛问。 那双眼睛看着她,“是好故事是因为它有关痛苦和逆境,而一味的幸福没有任何戏剧性冲突可言。不是好故事是因为它缺少人物的渴望、情节的转折,缺少具体的细节。” 然后他开始说故事:“19世纪有一个旅居法国的格鲁吉亚画家,他热爱绘画的同时也喜爱歌剧。他在市郊买下一栋别墅,每天日出的时候,在顶层的窗台旁对着初生的太阳作画,日落的时候,他乘坐马车去市中心的剧院观看歌剧。很快,他爱上了一名歌剧女演员。” 他手指卷上唐嘉的头发,“画家爱她比金子还要灿烂的头发。” 他手指轻揉唐嘉柔软的唇,“画家爱她玫瑰花一样娇艳欲滴的嘴唇,她开口唱歌声音,是画家一生中听过最美的音乐。” 黑暗中他手指向上,触上唐嘉的眼皮,“画家爱她蔚蓝色的眼睛,那里面盛着地中海最美的色彩。” 唐嘉放缓呼吸,却能听到胸膛中剧烈的擂鼓声,“然后呢?” 她声音轻轻。 “女演员痴迷玫瑰,于是画家变卖了自己的住所和画作,用所有的财产,买了一百万朵玫瑰花。” “他雇了许多许多辆四轮马车,运送了整整一个上午,才把这些玫瑰送到女演员窗台下的广场上。” “整个广场都被玫瑰花海淹没。” 唐嘉问:“女演员接受他的求爱了吗?” “画家不知道,在他运送玫瑰花的那个早晨,女演员已经乘着火车离开了这个城市。” 唐嘉道:“你这也不是一个好故事。” “为什么?” “缺乏真实性,”她说,“没有一个男人愿意变卖所有财产,只为给女人买一百万朵玫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