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那时候,一切都还好的,怎么现在就成了这样。 等待父亲的时光比想象中的长,医生进来了一次又一次,裴宝淑没出去听,只是回头,便能看到外头的医生冲着大姑和二姑摇头的模样,她知道,父亲是差不多到时候了。 分明曾经已经好好地告别过,也早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可她就是没有办法做到豁达。 她像父亲说的那样,热爱生活、热爱自己,可最爱她的人,却永远也看不见了。 太阳升起又落下,天空蒙上黑色的纱。 “妈,你去吃口饭吧,我来守着外公一会。”余泽一的眼下也都是青黑,他忧心忡忡,妈妈已经一天没吃了,这样下去好像不太好。 “没事,我想看看你外公。”裴宝淑不愿意离开,她生怕她一走再回来,爸就不在了。 “那妈,我端过来给你吃好吗?外公看到你这样 ,他心里也会难过的,对不对?” “好,你去端吧,我就坐在这吃。”裴宝淑连头也不回,只是这样坐着。 余泽一走到外间,向大姑奶和二姑奶点了个头:“妈肯吃了,我现在端进去给她吃。”妈妈很少任性,最任性的大概就是这回了,无论怎么劝也不肯出来,只想要陪着外公。 “肯吃就好,肯吃就好。”裴大妹早就不如从前,筋疲力竭地眨了眨眼,她拉着余泽一打算指给他看刚刚准备好的饭菜,却在这瞬间听到屋里传来裴宝淑的惊呼声:“爸!” 这一声,一下叫醒了所有打瞌睡的人,众人一起进去,已经有人跑着步的去叫一声了。 裴闹春似是刚醒来,眼睛睁得很大,正喘着气,张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爸,我在这呢,我是阿宝,我在这呢。”裴宝淑的世界里,像是只有父亲一样,她紧紧抓着父亲,一动不动。 医生已经被喊来了,他从旁边进来,确认了下裴闹春的状况,依旧和家人摇了摇头,裴闹春的感染已经很严重,基本没有治疗的可能。 “……阿宝,阿宝。”他忽然喊起来了,头动不太得,眼神一直在转,裴宝淑立刻站起来,正冲着父亲的脸,她伸出手轻轻地抹着父亲,眼泪不断地往下,掉在了父亲的衣服上头。 “你还认不认得我?爸爸,你的阿宝来了。”裴宝淑痛不欲生,她一手抓着父亲,一手摸着父亲的脸,她的父亲明明再找她,她也就在眼前,可是为什么就是这么残酷呢? 裴闹春的眼睛睁得很大,那眼球似乎隐隐地都有些浑浊,他盯着裴宝淑一动不动。 “你又认不得我了是不是?”裴宝淑哭着解释,努力笑,“没事的,以后都会没事的,等你睡醒了,就不会难受了,没准又变得很聪明了,我很好,泽一也很好,你放心。” 她不想告别,可还是得告别,忽然,那只抓着父亲的手被轻轻反握住,她惊愕地睁大了眼。 裴闹春说话间,都带着喘气的声音:“阿宝……别哭。” “你认得我了吗?爸,你认得阿宝了吗?”裴宝淑努力眨着眼,不然反复涌上的泪水,要她甚至没办法清晰地看见爸爸的脸。 “阿宝,爸爸爱你。”那张裴宝淑闭着眼都能描摹出来的脸,在最后挤出了一个笑容,然后又重新地盖上了,无论多嘈杂,都没能被叫醒。 裴宝淑倚靠在父亲的身上,哭得死去活来,她能感觉到,自己握着的手,正在一点点地慢慢变冷:“爸,我也爱你,阿宝也爱你。” 到了最后,爸爸想起来她了,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找到了他丢了十年的阿宝。 裴宝淑送走了她的爸爸后,将养老院爸爸住在的那间房间包下,彼时她已经是学校里最受学生欢迎的风趣老师,网络上闻名的生活记录博主,在爸爸离世后,她的行程已经从c城周边延展到世界各地,直到已经没有继续挑战能力的那年,就回到了c城,住进了爸爸曾住过的房间,开始享受生命最后的寂静。 她的这一生,前半段中规中矩,而后半段,却忽然转了个弯,过得潇洒了起来,她看遍了山川河流,曾经飞翔在高空,也曾在地上奔跑,她真诚的爱过人,也拥有一个永远支持她、爱着她的父亲,抚育的孩子已经成才,而自己,也同样优秀。 当然,也许还是会有人,觉得她在养老院告别人生的方法,太过孤单,可她自己心里清楚,她从未独行,无论在哪,她都相信,父亲一直守护着她。 而她的儿子余泽一,正如当初他高考后说的那样,直接就读了京都某大学临床医学专业的本硕博连读,毕业后顺利进入了某知名研究所,投身于各项脑类、神经疾病的研究,在三十五岁那年,开始主持研究所的研究项目,四十岁那年,发表学术成果,这是一项能够提前检测出类似阿尔兹海默症等相关疾病的成果,并以此为基础,研发出了真正能有效针对抑制疾病的药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