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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起吉他的那一刻,想的竟然也是把自己的灵魂摊开来给他看。

    人类真是天生的暴露狂,喜欢一个人的极致就是裸呈相见,从肉体到灵魂。有时是讨好,有时是献祭。其实大家都不过是凡夫俗子,血肉皮囊,掏心掏肺也不过是一团血腥,难道还能变出一朵花来不成。

    我弹完一首歌,纪容辅仍然很安静。如果这时候有人路过,大概想的是:这流浪歌手真是饥不择食,抓着一个观众就开唱。

    然后纪容辅夸我:“唱得很好,歌很好,吉他也很好。”

    他身量舒展,犹如一棵夏日海滩上的椰子树,枝叶舒展,站着低头看我,眼神真诚,通身不带一点恶意。周围风这么大,我却可以嗅到他身上的暖意。我浑身的刺又全都萎靡起来,任凭我怎么在内心里鼓动都说不出一句恶毒的话,只能软绵绵说道:“那就好。”

    他勾着唇角笑,大概是怕我失望,又重申一遍:“真的很好。”

    我低头收琴,说:“现在你知道了,我唱歌很好,自己能养活自己,不用你说什么做什么,这个圈子有这个圈子的规矩。”

    他仍然只是微笑,用他一贯深情的眼睛看着我,说:“好。”

    我把琴盒背在背上,抬头看了他一眼。

    “那我回去了。”

    -

    其实不是的。

    我唱歌,从来不是为了让他不说什么,不做什么,如果是为了这个,我只要把吉他当烧火棍一样朝他头上挥过去就好了。

    我唱歌给人听,从来只为了两件事,要么希望别人喜欢我的歌,要么希望别人喜欢我。

    纪容辅选择了前者。

    第19章 危险

    我回到家,洗了个澡,倒头就睡。

    没办法,自信心受挫,不睡不行。

    我向来自诩弹唱一流,高中就会弹吉他骗小姑娘,连vincent这种一个月要吃一个壮男进补的老妖怪,在我坐在他面前安安静静弹了一首《空欢喜》之后,也沉默许久,之后有将近两个月没有叫我的外号“花椰菜”。

    只能说纪容辅这厮段位太高,毕竟是听莫扎特的人,我们写歌的还真是难混,别的行业都是跟同时代的比,就文艺界那么多珠玉在前,而且都是经时间打磨过的经典,我怎么能指望纪容辅觉得我的歌是绝世珍宝呢。

    所以说,以后应该准备一个洗脑装置,每个人听新的流行音乐之前要先填个调查表,听过贝多芬莫扎特的先抓去洗脑,免得对写歌的人不公平,甲壳虫和皇后乐队还可以放一放,听爵士乐的也要去洗。

    我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把我听过的歌手按该不该洗脑排成两队,正排到prince时,电话响了。

    我房间太暗,每次躺一会儿之后,有电话来,我都是眯着眼睛接的,免得光刺得眼睛疼。

    我把手机往耳边一放,纪容辅的声音传了出来。

    “林睢?”

    我瞬间卡壳了。

    “是,是我。”

    他那边不知道在干什么,竟然有水声。

    “睡着了吗?”

    “没有。”

    真有意思,纪容辅这种人也会问出这种压根无意义的话。

    “我打电话来,是想告诉你,你唱得真的很好。”

    我被逗笑了。

    “我知道。”

    我再没信心,不至于连自己的老本行都怀疑,我自己有几斤几两我清楚,除去他纪容辅,这世上极少有人能让我这样狼狈。

    那边沉默了一下,大概在想话说。

    聪明就是好,蠢人再怎么慌乱我都觉得是理所应当,他纪容辅片刻迟疑,我就以为他动了真心。

    然而他说:“林睢,我很喜欢你的歌。”

    我心头一跳,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明确表达喜好,当务之急是回他一句更高段的调戏。

    我喜欢他什么?身材?脸?深琥珀色的眼睛?笑起来晴光潋滟的样子?还是他皮囊下如同玉石一般温润的灵魂?

    “谢谢。”我听见自己说:“我也很喜欢今晚在你哥哥家的晚餐。”

    句子冗杂,毫无感染力,简直负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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