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市的夜色里。 他没有家人,没有钱,甚至连他唯一的梦想,也不再属于他。 远处的车停着一排大巴车,几只夏日飞虫在车灯前纵情飞舞。 一个中年矮胖的中年男人凑过来,“诶,小伙子,坐车吗,要去哪,最近是高峰期,里面的票都卖光了,我这里还有。” 原来是票贩子。 顾渺木着脸,没有理他。 那人却牛皮糖似的黏上来,“你看看我这的票,去哪的都有,你看看南城,林市,平城,都有,还都很便宜。” 少年的脚步一滞,开口时,嗓子因为许久没说话而干哑艰涩,“去平城,多少钱?” 他的眼穿过清冷又繁华的街景,融进了海市的苍茫夜色。 或许这个城市从来都不欢迎他,他在这失去了父母,被赶出家门,就连生命里唯一的温暖和渴盼都离开了他。 夜风又冷又长,大叔一听有戏,来了兴致,“平城啊,那可是老远了,大巴车得坐一天一夜呢,我这的票是卧铺,二百八一张。” 少年的垂着眼,空寂的夜风吹起衣角,显得他消瘦极了。 “拿一张吧。”他说。 大叔面上一喜,“诶好嘞,现在最近的一班是明天早上八点的,去平城的车是一周一趟,你要是不着急的话,可以买下周的。” “就要这周的。”顾渺说。 车票是一张薄薄的纸,握在手里也仿佛能随时被吹走。 顾渺缩着身,抱着行李,蹲坐在客车站的路边。 夜风微凉,他只穿着一件薄短袖,风一吹手臂上便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深夜里,客车站有几辆车轰鸣着驶向街道,逐渐消失在夜色里。 他翻出包里那张被粘补好的贺卡,一遍一遍看着,清冷的双眸中透出眷恋。 夜里的客车站有些冷清,买票的大叔无事可做,便蹲在顾渺身边,一双眼镜上下打量。 “这是你小情人给你写得吧。”他面带调侃。 少年双唇抿得发白,摇了摇头。 “那你应该是喜欢她的吧,我看你的样子也不是去一天两天,怎么了,不去和她道个别?” 少年面色惨然,“我不能打扰她。” 大叔一拍大腿,“怎么的,不就道个别,怎么是打扰了,你要是不去找她的话,说不定就后悔一辈子。” 入口处的一辆大巴车轰鸣着,许多人站在车下,抹着眼泪,依依惜别。 大叔努努嘴,“你看看,都是今晚要走的,去松市的,比平城还远,看看这些人哭成了什么样子。” 沉闷的哭声越过夜色,钻进顾渺怀里,他心中可耻的妄念像是无意飘入的蒲公英种子,悄无声息地默默滋长。 就看一眼,他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就一眼。 然后最后和她说一句生日快乐,自己就离开,再也不打扰她了。 他将贺卡收回到暗袋里,和那副金丝边眼镜贴在一起。 不远处的车灯亮得刺目,少年提着包,怀揣着他十几年来最珍贵的东西,去和心爱的女孩做一场永久的诀别。 * 客厅顶上的水晶灯折射出点点灯光,洒在光洁的大理石板上。 付寻正窝在沙发里打游戏,旁边的座机突然响起来。 他不耐烦地接起来。 “你好,请问是三栋的住户吗?门口有一位先生说要找程小姐。” 游戏正进行到高.潮的少年没心思听这些,敷衍地答:“放他进来。” 挂了电话,团战却输了,他气闷地将手机掷到沙发上,脑袋一清醒,这才顿时想起保安说的话。 找程楚?他开了门,站到家门口,看见夜色里,远远地走来一个少年。 他头发像是精心梳过,只有一缕被微风一吹,斜斜地搭在额前,显得斯文又英俊,可清俊的眉目间却落满疲惫。 可付寻却没注意到这些,他双手抱胸,脑海里却只想到今天程楚回来时,浑身狼狈的模样。 女孩平日里总是用各式各样精美的卡子固定好的的头发上,布着点点的泥水,上万块的小裙子一片脏污,小腿上和手臂上被小石子划得出了血,上药时却还死咬着牙,不出一言。 少年走近了些,望着付寻,面目诚恳,“你好,我想找一下程楚。” 付寻仰着下巴,一脸倨傲,“你住在育青巷?” 虽然不知他为什么这样问,顾渺还是点点头。 听了他的回答,小少年狭长的凤眼里瞬间升起火光。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