碟碟拿出,搁在桌上,白术排在最后,她手上捏着盘子,视线则落在翊泽身上,落在他的心口处。 那里……没有心脏。 如果素萦说的是真的,那么翊泽,是一个没有心的神仙。 神仙除了靠修为驻颜,获得不朽之身外,还需心脏助其修得长生。凡人的心是一团血肉,跳动则生,停止则死,神仙的心则不然,心脏里裹着的是修为的本源,被称作内丹的东西,内丹在,则长生而不老,内丹失,则失去了永寿的能力。 翊泽没有内丹,纵然他是皇族,是未来的天君,长则千年,短则百年,他便会迅速消亡,神魂寂灭。 白术不知翊泽将心剖出后做了什么,又将它留在了哪里,她只觉此刻自己心口生疼,仿佛翊泽当日的剖心之痛,她正替他受着。 “发什么愣?”同白术站一处的侍女用胳膊肘推了推她,“该走了。” “嗯。”白术应道,临行前,她再度向翊泽望去,男人始终低着头,目光落在书册上,眉心微微皱起,拧成一个“川”字。 白术喃喃:“是该走了。” 脑海中她最想忘记却又挥之不去的一幕再度浮现: 裹在斗篷里的神秘人,看不清容貌,说出的话语却字字诛心。 ——天降异变,妖星纵横,你存活一天,便克他一天气数。 ——荧惑守心,相争相斗,注定要陨落一颗。 ——只有你死了,他才能活。 *** 白术随着众人离开紫竹林,寻个契机又回到她迷晕自己幻化了的侍女的地方,转过一条长廊,见四下无人,白术便将容貌换了回来。 袖里放着备好的解药,白术还未走到她藏人的假山,入耳先是一声惊呼,“呀!这里怎么有个人?” 白术心道:不好,给人发现了! 她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想着那侍女醒后同今日其她侍女一核对,必能发现猫腻,届时指不定要追查到她头上来。 本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情,白术又往前走几步,身子藏在一根合抱粗的石柱后面,脑袋探出去,想看看是谁乱了她的计划。 假山前站着一男一女,男子着官服,离得很远,看不清容貌,只觉一股清冷冷的疏离之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女子倒是姿容清丽,神色也温柔亲切,着一身水绿罗裙,梳双平髻,发髻末端簪了一排清雅的茉莉,她说完后,忙去汲水,用湿手帕小心擦拭着那名侍女的脸。 其实白术是*之术施得并不重,很快小侍女便醒来,看清救她的人后慌里慌张地跪下来,“绣、绣绣姐姐,环儿并非故意偷懒在此睡觉的,绣绣姐姐可千万别告诉……”她话说一半,像被卡住了喉咙,瞪着眼,张着嘴,一脸惊恐地看着绣绣身后的男人,“上、上神。” 绣绣收了手帕,“你放心,我不会说的。”停顿一下,看向极风,见极风一字不吐,背过身去,松口气,拍拍环儿的手背道:“上神也没有怪你的意思。” 躲在石柱后的白术心想,倒是她多虑了,这叫环儿的小丫头还真是,真是可爱得紧。 看着绣绣将小侍女扶起,白术觉得鼻头有些酸,离开的这些年里,她时常会想起绣绣,两百年前她让绣绣陪她一同犯了次错,不知她死后,大哥有没有原谅绣绣。 有家不能回,有亲不能认,白术一是怕自己再度现身,会不会又向上次那样为翊泽带来灾祸,再者,她就算回来了,家里人,还认得她吗? 她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生着一张怪异的脸,无眼,无鼻,无口,无耳,会吓坏路过的海妖精,会被她们责怪,长得这样丑还要出来吓人。 如果只是她自己一个人去承受的话,她是受得住的。人身本骸骨,皮相化诸行,一旦瞑目去,茕茕作荒茔。这一点,她体验过,所以她看得很开。 白术怕的是,阿爹阿娘见了她会怎样想?受于父母的身体发肤,她没有了。哥哥们见了她会怎样想?他们还能认出她吗?愿意接受这样的她吗? 白术不想给他们带来麻烦,不想给昆仑带来麻烦,她宁可自己孤孤单单两百年。 靠在柱子上唏嘘一阵,白术有时候挺高兴自己没有眼泪,这样始终不会叫人看见软弱,有时候又很不喜欢,比如现在,她觉得哭出泪来会好一点,至少不用像现在这样难过。 冷不防,身后传来男子低沉清冷的声音,“这位小友,为何在此偷听?”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