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传出的声音叫住她:“有缺什么吗?” 她背着包,刚把棉服后面的帽子扣上,脖子上围空荡荡地缩着,回望他一眼,摇头:“不缺,你等我啊,等我。” 说完,把门一关,根本没用上力,转身就朝卫生间的指示方向跑。 边跑边想,傻不傻啊,肯定会等你,还能把你丢下不成? 可刚刚,看着他快速戴上口罩,抠动车门,准备下车的架势,哪里还想得了太多,满脑子都是——你别动,待车里别动,等我就行了。 一刻都不敢耽误,总觉得处处是危机,有种身后绑一串鞭炮,正噼里啪啦奔衣服上烧来的紧迫感。 不会被认出来吧?他都戴上口罩了。 饶是这种自我安慰,也不能使她心情平静。 约莫过去十分钟,火急火燎地跑回来,车上却没人。 心脏狂跳,连忙翻包找手机。 将将摸出,尚未解锁,屏幕突然亮了。 然后是振动,振得手心都发麻。 是电话,他打来的。 迅速接听:“喂,你人在哪?” “右边。” 什么右边? “往右边看。” 几乎是下意识地,马上扭头。 他从服务站的超市方向出来,外套都没穿,凛冽刺骨的寒风里,就只是穿着那件黑色高领毛衣,帽子和口罩作为掩护,长手长脚地往回走。 左手上拎着一袋什么东西,右手托一只纸杯,杯口袅袅冒热气。 她望过去,随即通话就断了线。 眼巴巴地目视他一步步走近,将纸杯递过来。 “烫手,小心点拿。” 红红的热饮,沿杯口晃动。 她瞄向他另只手里,捏着一个角的袋装红糖,如果还不能了悟,那就真的太傻太笨。 胸口快速升温,眼眶也有点热热的。 失败又怎样,人一辈子,能促发勇气,孤注一掷的事,本就不多。 至少得无忧无憾呀。 他说烫手,可是却用掌心牢牢平托杯底。 她伸手接,五指抓杯口,一不小心碰到他食指指尖。 纸杯表面的热度,和他手指的微凉,同时传过皮肤。原本第一句话是想说谢谢,可条件反射地抬头去看他,矢口变成:“你不冷么,要不你先喝一口暖暖吧?” 天,居然叫他和自己喝同一杯东西…… 唐果在他蓦然转深的眸光下,眼神飘忽着,四下乱瞟,唯独不敢再去对视。 偏偏,他又不说话,还没任何动作,宛若一尊雕塑笔直立在她面前,雕塑在想什么,在看什么,她统统不知。 只能干笑着,闷头打圆场:“啊……你应该不喜欢喝红糖水吧?还是上车吧,赶紧上车……” 结果胡乱这么一瞄,就被她望见不远处,毫不掩饰地往这边寻觅张望的路人甲乙丙丁…… 心一急,顾不上合适不合适,手搭他肩膀上一推,“快点快点,你刚刚去买东西可能被认出来了!” 完全没注意到,眼前人半抬起手,想要将她往后滑落半截、几乎就快要脱落的连帽,扶正。 直到坐进车里,莫愁予才释放情绪,看一眼后视镜中,无论哪个角度都很陌生的自己,吁出窒闷在胸腔久久不散的一口气。 唐果忙着扣安全带,忙着想东想西,他又安静无声的,根本察觉不到。 * 一口口喝光红糖水,唐果靠着椅背看窗外,时不时偏头瞅他。 经停服务站后,他就一直一语不发,没再问过任何问题。 她以为自己莽撞地惹到他,想说话,又不知话题从何开起。 路程漫长得,仿佛他们会这样一路驾车行至地老天荒。 哪怕彼此沉默,无聊又无趣,可身边是他,想想,这种独占他的感觉,还挺美妙的。 她缓缓闭眼,在这股臆造出的美妙中,被绵长的困意席卷入侵。 抵达距离哈尔滨将近两百公里的滑雪场,已是下午四点。 苍茫山头环绕,压实的雪道在三月末已经变薄,今天是年初营业最后一天。 开放时间是早八点至下午四点半,因为基本四点半以后就天黑了。 连续两天降温,本就是暗沉阴日,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