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仰起头来,望向那个千百年来似乎从来没有变过的天,幽幽一叹。 “本来我是想带你回来看看的,看看那条青石路,看看门前的小河,看看那些火烧后的残菊,看看那个我们最喜欢用来画机关图纸的石台……可终究,你是不会回来了。我曾经说过的,只要是你要的,我就能给。我做到了,可是我的心——” 突地他捂住胸口,沙哑着声音道:“我的心,为什么这么痛?” 那一日,她问他,他是谁。 是的,他知道他是谁,但他宁愿她不要知道他是谁。 从那一场改变他们命运的火灾开始,他与她就回不去了。 改变不了的,他也不再试图改变。 放弃她,也是放弃自己。 漫长的,孤独的余生里,只有他自己知道。 曾经他有一个很相爱很相爱的女友,叫——墨九。 他们同为五术后人,同好机关之术,在相当长的一段日子里,曾经形影不离的相好过……“有些故事,就让它湮没在你的记忆里吧……” 将最后一张纸钱,投入火堆里,一时间,溅起了火星无数。 火星飘飞着,飞在半空中,笼罩了他佝偻的身形——镜子里的画面,也在这时定格。 祭天台前,墨九早已泪流满面。 “娘,你为什么哭了?” “因为,娘高兴。” “高兴,娘在高兴什么?” “因为,娘的一个朋友,他终于找到了自己。” “可为什么娘高兴了,却要掉眼泪呢?” “因为你娘的朋友……她再也见不着了。” 这一次回答的人,是萧乾,而不是墨九。他说完,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又递了一张帕子给墨九,并没有劝她什么。 “为什么见不着?爹,咱们把这面镜子搬回家去不就行了吗?” 小孩子的心思总是单纯到极致,他们不懂人世间为什么会有那样多的烦恼,不懂为什么大人说话从来都不只有字面上的意思。只有当他们慢慢长大,经历了人生的酸甜苦辣之后,才会知道,原来人的一生是这般不可捉摸的滋味儿。 “六郎……” 墨九的泪水情不自禁,却不想由此让萧乾不痛快。 毕竟在一个男人面前为另外一个男人流泪,并不是一件完全光彩的行为。 而且,大家在画面中看见的一切,似乎也需要她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两个人静静看着彼此。 忽然的,就那样沉默了。 久久,萧乾突地叹一声,张开双臂揽紧了她,并将她的身子完全纳入胸前。 “阿九,什么都不必说。我都懂。” “谢谢你!六郎,谢谢你。”带着些许笑意,墨九环住他的腰,将头靠上去,阖紧了双眼。 风静,人止。 千字引三个字还在,玉石祭台上的镜面却已消失。 一切就像从来不曾发生过一般。 人死如灯灭,若干年后—— 谁还会记得,有人曾笑靥如花,执梨觞把酒夜话? 谁还会记得,有人曾扬鞭策马,洗沧桑冠盖京华? 谁还会记得,有人曾低眉放手,将情深放逐天涯? 大殿内,苍凉如水。M.zGxxH.ORG